沧州这里的商贸事情,远远不像是在两浙与西北那样可以在明面上操作。
无论是在天津寨的粮马交易、还是谈建刚在高丽谈妥的生意,以及现在刚刚搞定的倭国九州岛,包括还有夹杂其间对渤海人的扶持,都混杂了太多的明暗交织情况在里面。
金宇毕竟也是朝廷官府的正式官员,极不方便出面。而所有的事情都交给由流求那里来的人,在一些关键的决策与沟通方面又嫌鞭长莫及。
尤其是之前有许多事情需要更高级别的判断与决定时,要么等传到秦刚这里来处理,要么等回到流求去确定,这便严重影响了许多事情的推进速度。
胡衍在详细了解情况后,很快便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与处理原则,立刻有条不紊地把这里的商贸分成了对辽、对高丽、对倭这三条线,正好用上自己带过来的几人,迅速地就把相关的工作都接手过去并理顺了起来。
秦刚也告诉他,沧州眼下所面临的紧急问题处理完后,还要由他再来对接与南边明州的谈建及流求那边的各类事宜。
就在胡衍等人全面忙起来的时候,沧州百姓终于又度过了和平的一年。
在这一年中,虽然遇上了春旱、也没能躲得过蝗灾,但是却因为有了英明无比的小秦知州、还有了神奇无比的鸭仙姑的护佑。所以在这一年中,有力气的人能找到活干,有手艺的人能从市场上赚到钱,关键是大家都能买得到粮食,哪怕是最穷最不济的人,也可以凭借着新种出来的芋头果腹,大灾之年居然也就没有人逃荒,更没有人被饿死。
普通的百姓没有太高的觉悟,他们最多也就在自己的家里,新年敬香时,对着天地,好好地念叨几句感谢知州官府大老爷们的仁政仁德。
而各行各业的坊主、商人们则是会推举出代表,专门带上他们的心意前往州衙去贺年。
新年过后,秦刚先是收到了赵驷从秦州那里郑重寄来的书信。
原来,秦婉去的时候,只是想着先让他好好养病并恢复身体,所以一直在等到胡衍带人走了之后的好多天,才细细向他讲述了秦刚已经帮其脱籍、又认了她为义妹,同时许其嫁给赵驷的一系列事情。
这便让赵驷听了后喜不自禁。
而此时赵驷也得到了朝廷那里传去的消息,在考虑到了他在青唐一战中的功绩以及身体负伤的实际,枢密院有意调其回京担任一个虚职,待其身人体彻底养好之后再说。
所以,他便决定:即使是秦刚应允了他与秦婉的婚事,这个婚礼决不能草率,一则他要想办法回一趟高邮,要郑重其事地向秦婉目前名义上的父亲——秦福秦老爷当面下聘礼,再则要在京城里办迎娶秦婉的婚礼,以示他对秦家、也是对秦婉最大的尊重。
“这个驷哥!”秦刚摇摇头笑道。
不过他也理解,赵驷毕竟籍贯还在高邮,他要彰显对秦婉的重视,自然是回乡向秦老爷下聘最为妥当,这更是显示他对秦婉的情义。
信中还说了一件事,目前西北童子营已经有了第一批成年孩子出营了,他们中,有人愿意留在营中充实教员,也有人直接选择投奔西军,还有的人则去了工坊成为管事的骨干。不过,虎哥以及另外的五个人却决定要去沧州投奔秦刚。
对此,黄友一是不放心,二是自己也有心来寻秦刚。目前已经安排好了接手管理童子营的人,已经由他带队,出发前往沧州。就在信件发出的时候,途经秦州,便托他在信中提及一下,估计秦刚收到这信后没几天就能到。
而秦刚还没等到黄友他们时,却突然得到了朝廷发来的诏令,要求他立即回京面圣。
因为皇上在此前虽然经收到了他此次秘密出使顺利的基本结果,但是关于其中的诸多细节,是不方便在奏折与诏书里讨论的,自然还是当面交流更为妥当。
只是边境大臣,“无诏不能擅自回京”这是成例,事情再重要,也必须要等到正式的诏令方可成行。
而按照此时大宋官方的出使效率,由于普遍对于海路的不熟,以及加上对于各种意外的担心,一般人出使一趟高丽,往往都会选择最为稳妥的季节,并走最不易出事的航线,所以一来一去,花上个半年多的时间也不足为奇。
所以像秦刚这一趟,其实他自己都已经加上了中间去了一趟流求、以及再去攻打下了倭国九州的时间,但即使把这些时间通通都算上,他还是能在年底之前就完成了所有的使命并赶回了沧州,这样的结果传到皇宫里时,已经是让赵煦感到相当震惊了。
而赵煦对于此事的急切关注心态,也是相当能够理解的:
打服了西夏、平定了青唐,眼下的渤海义军事件,便是成为了可以牵制北方的辽人、削弱辽国力量的最佳机会与手段。
而且按照朝堂诸位宰辅们的谋划:让秦刚以密使身份前去处理,则显得十分妥当:
相信秦刚的能力,能够做好这个秘密出使的任务,不致于让辽人警觉或盯上。退一步讲,就算是一不小心泄露了出来,那时也完全可以解释是秦刚作为沧州地方官员的擅作主张,而可以推卸掉宋朝廷的责任。
宰辅们想的,不过是牵制并削弱一点北辽的实力,让他们不要再惦记着能来攻打自己。但在赵煦的内心,却仍然有着那个可以北伐燕山、重夺幽云的伟大梦想,这可是由大宋开国的太祖皇帝留下的遗愿,如果能够在他手上实现,那他就不仅仅只是比肩他所崇拜的父皇赵顼、甚至可以完全地超越他及其他的一众先皇。
谁都想做一个卓越的人!
赵煦更想做一个卓越不凡的伟大皇帝。
元符元年带给他的喜事甚多,除了蔡京上表称贺的三喜之外,由于每天练习太极手戏,他已经非常明显地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好转,经过太医局的众多医官多次会诊之后,从小到大伴着他的汤药竟然也开始减少了大半。
其实这对于久病缠身的天子来说,这才是要实现他内心诸多梦想的最重要基础。而现在,应该轮到最为头痛的北辽大事,渤海人的出现,无疑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契机,他急需想知道秦刚这些出使后所的所有重要情况。
此时新年已过,看着胡衍已经将沧州这边的生意上大致都理顺了,上次他来来沧州,为了赶路,经过京城时都没停留,于是秦刚便叫上他一起回京城看看老朋友。
回到京城,让胡衍直接去麦秸巷,而秦刚自然则是去宣德门报到。
同样,不出意外的是,稍等片刻之后,便被通知要求即刻面圣。
“臣秦刚拜见陛下。”秦刚上前行礼后抬头看了看赵煦的气色,立刻笑着说道,“上次受陛下恩拔重用,前往沧州,正是去年的新年伊始,转眼一年已经过去,今日再见陛下,虽见龙颜有些清减,定然是国事操劳过多,但气色却是上佳,臣在这里先行再恭喜陛下龙体安康,诸事顺意。”
“哈哈!还是秦卿最晓朕心!”秦刚的这几句一下子引得赵煦喜笑颜开。
宋时的皇帝与官员,都还不太习惯于动辄使用“龙心、龙体”等词,但是秦刚对他身体的关心与注意,一是出自于真心,二是这样的后世马屁也是积累的精华之辞,自然引得他大悦。
赵煦立即让人给秦刚赐了座,并道,“蔡承旨前几日在小朝会上说这元符元年有三喜,除了受宝大典之外,陇右收复有着秦卿在西北所留的谋略支撑,河北应灾却是全凭你在沧州的尽心所为,有你谋事,朕甚是心安呐!此番出使北方,更是国之重任,快快与朕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