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黄昏,苏州城门,车水马龙,人影憧憧。
黄建节手下徐怡春、丁元复等人,搭设税卡,踞守城门。
一农夫打扮的青年汉子,看上去孔武有力,脚步轻盈,挑着一副扁担就要出城门而去,扁担两头两个竹筐,一个框中满载着绿油油的冬瓜和鸡头米,另一竹筐中盛放则是一担鼓鼓囊囊的大米。
他本是兴高采烈,一路欢歌,没成想,方自走到城门处,就被硬生生拦下了去路。
徐怡春慢悠悠的上前一步,一只手臂挎着解腕尖刀,另一只手懒洋洋的摸着下巴,在这青年汉子身旁转了一圈儿后,耷拉的眼皮才微微抬起,上下打量一番,便咧着大嘴,怒声喝道:“看你这小子,卖了一天的瓜,也算赚了不少吧。嗯,拿来吧!”
话语方落,一只大手张开,仿佛就像猛虎的利爪。
那卖瓜的青年汉子怔了怔,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口中喃喃道:“什么?”
徐怡春怒目嗔道:“你还在跟我这装傻充愣!你说呢!这一天还没过去,就已忘记啦!”
那卖瓜的青年汉子满脸委屈,道:“我入城时已缴过了。”
徐怡春双眼微微眯起,蛮不讲理道:“那是入城的,现在收的是出城的。”
那卖瓜的青年汉子先是陪了个笑脸道:“请这位官爷高抬贵手,就放过我吧。”
徐怡春答得到是干脆利落,只有两个字:“没门!”
“那要缴多少?”
“我看,怎么也要二两银子。”
却没成想,那卖瓜的青年汉子一下竟怒了,不服气道:“这是何道理?我辛辛苦苦一日,不但没赚几个钱,还要倒赔几两银子!”
俗语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二两银子,岂不是要一个七尺男儿以命相搏!
徐怡春身后的徐成脾气火爆,走上前去,啪啪就是两个耳光,打得那青年汉子晕头转向。
丁元复见他,脚步踉跄,似将跌到,一把紧紧揪住了他的衣领,来回摇晃,又要怒骂。
那卖瓜的青年汉子身上的铜板碎银却被方才这一晃,散落满地,叮当作响。
卖瓜的青年汉子俯身跪地,去捡拾地上银钱,却被徐成飞起一脚,踹倒在地。
徐怡春不紧不慢的拾起地上几块碎银子,神情很是得意,幽幽说道:“看来,你这一日收获颇丰啊。”
“不要,这,这是给我爹抓药的银子,请还给我!”
徐怡春面色一沉,冲着丁元复使了个诡谲恶毒的眼色,那卖瓜的青年汉子方自站起身来,却又被徐成一脚踹中了前胸。
丁元复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又将他扁担框子里的那一担大米,解开口袋,倾倒出来,莹白如玉的米粒瞬间洒落满地。
“我的米,我的米,我家妻儿老小还等着我回去呢。”
青年汉子面上不禁露出痛苦绝望的神色,双膝跪地,低声嘶吼着,泪水在眼眶之中转了几转,终于沿着腮旁流下。
丁元复低头望着跪在地上可怜巴巴的青年汉子,却丝毫没有半点怜惜之意,轻蔑朝他啐了口吐沫,戳指骂道:“这就是给你的教训,看你下次还敢对我们无礼!”
徐怡春负手而立,在一旁讥讽道:“你若想要,就一粒一粒拾起来。回家冲洗一下还能吃,要不一会儿就被鸡啄,狗添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那青年也算堂堂七尺汉子,被这二人戏耍,踩在泥里,愤怒至极,双拳紧握,目中喷火,倏地站起身来,竟要挥拳痛击。
“你,陪我的米!陪我的米!”
丁元复暴跳如雷,上去就是一通拳打脚踢,那青年汉子只有痛苦哀嚎,被迫挨打的份儿。
一旁百姓见了,敢怒而不敢言,纷纷绕道而行,不要说挺身而出,就连多看一眼都生怕被这两个酷吏看见,故意刁难。
丁元复、徐成本就是当地的泼皮恶霸,此刻有了孙隆兴这个强硬后台,做起事来便更加不知收敛,肆无忌惮。
前几日,一位以种植生丝为业的老农进城卖丝,入城前因无力缴纳过路费,生丝被税使们抢走大半。而当他把剩余生丝卖掉,买米出城时返家之时,又遭税使勒索,今日这一幕又再度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