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缸在后院。”
李鹜走后,沈珠曦也起身走出了堂屋。她走屋子一侧的小径来到后院,找到了李鹜所说的水缸。
她两手并用才好不容易揭开沉重的木盖,大缸里是大半桶清水。沐浴是够用了,可她要在什么地方沐浴?这空荡荡的后院,除了水缸和茅草亭,连一面可以遮挡的墙都没有!
沈珠曦转回厨房门口,李鹜正把洗好的瓷盆放进竹橱,见她来了,说:“你还不睡?”
“你平时都是在哪里沐浴的?”
沈珠曦不好意思地问。
“有时是在院子里,有时是在河边。”
李鹜看了她一眼:“你要洗澡?”
沈珠曦红着脸,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李鹜甩干手上的水,走出厨房,往堂屋走去,沈珠曦连忙跟上。他四处翻找,从角落里倒腾出一张沾满灰尘的折叠竹屏风,单手拿着往后院走去。
沈珠曦像个跟屁虫,屁颠颠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把竹屏风立在水缸前边。
“洗吧。”
李鹜说。
“就这样?”
沈珠曦目瞪口呆,看着空隙无数的竹屏风。
“是啊,你还想怎样?”
“这不是——这不是到处都漏的吗?!”
“最多漏个影子,这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
沈珠曦气愤不已:“而且,而且厨房的窗口还对着水缸!你往外一看,不就什么都看到了吗?”
李鹜不悦道:“你怕老子偷看?老子是那种人吗?”
这谁说得准?
沈珠曦心里腹诽,嘴上却不敢老实说。
李鹜说:“乡下只有这种条件,贵人还是将就将就吧。”
自宫变之日起,沈珠曦就没洗澡了,一路经过逃杀追捕,水中漂流,市场惊险,她一身的脏污,不将就还能怎样?
现在躺上床,她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
沈珠曦等他离开后,左右张望,确认院外和厨房里没人后,悄悄褪下了衣物。
茅草亭子里难闻的气味时不时飘来,沈珠曦可以不看,却不能不呼吸。
没有澡豆,水也冷冰冰的,还带着一股怪味,浇在身上,像浇在心里。
她蹲下身子,屏住呼吸,擦洗脏掉的鞋底。她在宫里连水都不沾,如今却要自己洗沾了牛屎的绣鞋,沈珠曦越洗越委屈,再次红了眼眶。
李鹜蹲在堂屋门口,等得屁股都麻了,沈珠曦才从后院走出。李鹜吐出嘴里叼的野草,视线在她红肿的眼睛上停了片刻。
“我还以为你掉进缸里了。”
沈珠曦避开他的眼神,含糊应了一声,快步走入室内。
李鹜站了起来,看着她走进了卧室。
“……哪来的这么多眼泪。”
他说。
这声小小的呢喃,只有月亮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