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其实忘记烦恼最好的办法,就是努力把自己累趴下。
两天来,老三巷的街坊按照江鸽子发给的装修图表各领一摊儿,那是洗石头的洗石头,锯木头的锯木头,画墙纸的画墙纸……
像大型工厂,车间各自生产一个零件一般,街坊们都不知道自己在做啥,也不敢问自家杆子爷儿到底要做啥……。
这几天杆子爷心情不好,他脸上乌云密布,是给个大锤就能冒充雷公那般可怕。
反正是江鸽子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勤快点总是没错儿的。
可江鸽子觉着,老少爷们就一点不好。
街坊偶尔空闲了,他们还喜欢上下流窜出去犯个贱,不如人家还硬是要看。
要去隔壁展厅听听演奏啦,去楼下听听艺术家讲座预演了,再去体验一下人家的大富贵装修啦,捎带吃人家两块点心了,再看看人家堆了半屋子的纪念品了,再仰望下人家艺术家全球获得过的奖项了……
你说看就看了,回来他们还要打击士气,一边做一边叨叨,嘴上心里再不敢相信靠着老三巷这些玩意儿就能成事了。
江鸽子也不耐烦一直做心理老师,只好假装阴着脸儿,他看谁心情不好要唠叨,就来回指派谁做出大力的工作,他致力于将上杆子找抽的贱骨头们,累的妈都不认识。
老街坊们后来也学乖觉了,一个个的再不敢唠叨,甚至他们还要强颜欢笑,以吹牛逼的形式来显示他们无所畏惧。
可他们心里却想,就只当是陪我们杆子爷过家家玩了,他高兴就好。
有事儿做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的。
转眼就到了第三日上午,也是距离常辉艺术大会的最后一天。
这日上午十点多钟的时候,江鸽子做完最后一道给树皮上色的工序,他抬起脸看看段四哥放在工作台上的破闹钟,见时候差不多了,就拍拍手大声喊到:“都停了吧!来!都看这里!”
如此,老三巷的街坊们都停止了手里的活计,纷纷看向江鸽子。
江鸽子摘去手套,拍拍身上的浮灰,又咳嗽了一声后说:“赶工的事儿~今儿就到此为止吧!以后也没啥活儿了,你们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吃谁家的点心,吃完了我都不管你们了!
这剩下这一摊儿拼接的活儿,我也找了旁人下响来做。还有,关山先生他们下午去抬我那核桃木,段四哥你帮我看着点儿,别给我磕碰了……也别叫小孩儿给我揭了上面的红封儿,不吉利……”
随着段四哥一声应,这屋里的气氛便缓慢的放松下来了。
现场那真是,一阵哎呀,妈呀不绝于耳,街坊们抽了骨头般的瘫软着,是躺的躺,坐的坐,身体沉重到要从八楼坠落到一楼的疲累。
段三嫂子甚至举着自己已经浮肿的双手,两眼含泪,真实可怜的说:“我的神,我的杆子爷儿!这……可算是完事儿了!我就想着,要今晚再赶工,我得……得最少短寿一百年……”
她男人段三哥不等她抱怨完,就赶紧阻止:“你快闭嘴吧,都做一样的活儿,就你累?短寿一百年,你才活多大,你干脆就别出生呗……”
按照以往,这对肯定会拧巴一会儿,上手互撕都是常态。
可今天段三嫂子就是用手握着手套儿,有气无力的回头打了自己男人几下,接着就躺在了他的腿上。
老街坊们也都发出没啥力度的笑声,今儿甚至连个喝彩,添柴的劲儿都没有了。
江鸽子也坐在地上,他拿出香烟本想发上一圈来着。
后又想起现场都是易燃品,因此,他就从兜里掏出厚厚一叠纸钞递给身边的段四哥说:“四哥辛苦,劳您收个尾,带大家去城南的老字号泡个热汤,请里面的老把事给大家都松松骨,解解困乏,出来再去老庄子寻上好的席面给大家置办几桌,都吃点好的,喝点好的,今儿回家舒舒服服睡一觉明儿起,老少爷们还且有的累呢!”
有人浑身打了个哆嗦,靠着墙,张着嘴,想起明儿自身揽的事儿,顿时就有一种要升仙儿的感觉。
段四哥抬手拒绝,死活是不要,他还一脸急巴巴的样儿说:“杆子爷,快不要!您这是做什么呢?这可不能要!若收了,转明儿老长辈能骂死我们,这还不是给我们自己做活么?
您啊,也甭心疼我们了!这钱您自己口袋暖着……他们呀,都有钱着呢!端氏工地最近哪天不是给几百钱雇短工,我们还不惜的去呢!你安心,大家伙手里都宽裕,也不缺您贴补的这几个……再说了,热汤能花几个子儿?常青山下露天的老汤池子五文一位,搓澡十文,出来再修个脸,就算是精致的收拾收拾,剃面修脚皮来一套,最后再上包老中州的高级发油,也至多一人百十个子儿就全套了!快收回去吧,杆子爷!谁家也不缺你您这点儿,这些日子您也是够费心的了,再让您破费,我们还能叫个人么?”
三嫂子,四嫂子她们也在那边附和。
“对对!街下里老的小的,一大堆累赘,都仰仗您贴补。入冬您算算都花了多少了?我们再叫您贴钱儿,也就甭做人了!都有手有脚的,您又不是大家伙的爹妈,您也没个义务不是,可不能要。”
街坊们七嘴八舌的拒绝着。
“对呀……现在出去,动不动弹,随便划拉都是几百个子儿没问题,都有钱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