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赵爹爹额角汗珠已经变成黄豆大小,只好抬袖擦拭。
豹衣女挑眉,从袖中取出个沉甸甸的钱袋抛在桌上:“这些可够?”
鸨父往桌上一瞄,只见那钱袋没有束好,从口中可望见里面黄澄澄的光芒——竟是黄金!这下他眼睛一亮,连汗也顾不得擦了。只是顾忌第二山庄,不敢立刻答应。偷眼四下一瞄,只见那白衣女子只顾优哉喝茶,方总管也只管与那女子说笑,竟是没有一人往这边望来。心下一喜,赵爹爹连忙把桌上钱待笼入袖中,低头哈腰赔笑:“小姐,您看上随云是随云的福气。从现在起,随云就是你的人了!”转头拉长了脸呼喝手下的人:“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取来随云的卖身契交予这位小姐!”
随云望着鸨父谄媚的嘴脸,只觉心下凄苦——这赵爹爹前日还说与他随云情同父子,此刻竟是巴不得要快写将他卖个好价钱的样子。嘴角勾起自嘲的笑。果然是自己太天真,这世上本就,没有可以相信的人。抬头悄悄看向桌子另一边,只见那日月亮般清辉的女子只顾与身边之人谈笑,对这边之事浑若不知,自嘲的笑扩散得更大。初时以为得不到月亮的清辉,得到太阳的青睐也是幸福。可是,这个太阳眼中,除了她自己竟是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又怎么会有他这浮云的存在?
闪念间,鸨父已将卖身契交到豹衣女手中。
豹衣女望向随云,朗笑:“随云公子,你可愿意跟随我走?”
随云略一沉吟,便抬头绽放绝世笑容:“奴愿意。”心下微涩,若不愿意,又能如何?
“好!好!”豹衣女击掌,笑声张扬。
她拉着随云,竟是不走正门,径自从窗外掠出,只余朗朗笑声,响彻云霄。
李抱玉看到这一幕,不禁与方冠群交头接耳:“看来这豹衣女武功不错啊。探花女,她和你比起来如何?”
方冠群还未来得及说话,一个钱袋掉在了她们桌上,豹衣女带着狂气的声音犹似在耳边想起:“听说这里有个叫砚泥的替身。我抢了庄主的人过意不去,这些钱就当是买下那砚泥向庄主赔罪好了!哈哈哈哈。”
李抱玉眨眼,小声问方冠群:“她有抢了我什么人吗?”
方冠群眼角抖动,用内力逼住才不至让自己暴笑出声,严肃地回答:“没有。”
那鸨父也有些呆楞:“庄主……”似乎是没有想到这年轻的白衣女子就是第二山庄的庄主。惊觉自己的视线一直盯着桌上的钱袋,忙收回视线,尴尬地咳了两声。
李抱玉拿起钱袋,掂了掂,失笑:“这豹衣女倒是慷慨。既然她一番好意,我就见见那个砚泥吧。”既然人家大方,她也不好推辞,反正她对那什么替身很有兴趣。
赵爹爹接过钱袋,拉开一看,眉开眼笑:“庄主您请,这砚泥以后就是你的人了,卖身契我马上叫人送来。砚泥是我们这二天最乖巧听话的替身,身子骨也硬,保证小姐玩得畅快,庄主一定会满意的!庄主,您这边请。”说罢走在前面。
“庄主,你真的打算见那个替身?”方冠群下巴快要掉地,小声问道。
“不错。你要等不及先走便可。”李抱玉微笑点头,跟上鸨父的脚步,留方冠群一人在这个房间。
方冠群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能不等吗?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嘴里抱怨,手下可是毫不客气拿起一壶上等的酒,将壶嘴对准嘴就灌下来,颇为自得其乐。
行至一装饰简单、与刚刚随云的房间截然不同的房间,老鸨对李抱玉笑道:“庄主,就是这儿了。”说着便把门带上,退了出去。
李抱玉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果然是实用性大于装饰性: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共只有这么些家具,桌上也只有一壶茶。视线停留在房中唯一的男子身上,只见他身上的白色单衣似乎就是床单裹在身上,露出纤细的肩膀和手臂,皮肤苍白,没有伤痕,却遍布青紫。他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发丝如墨,披散在裸露的肩上,更显得身形瘦削。他手上高举着一个托盘,盘里衬着鲜红的绸缎,盘曲着一根长鞭。
李抱玉眯了眯眼,不置一语。
在唯一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李抱玉好整以暇地开口:“你叫砚泥?”
那人点了点头。
“你们这儿的名字取得真是特别呢。先是一个随云,再是一个砚泥,倒是很鲜明啊。”
“随云公子是那天上的白云,而我只是污浊的泥,怎么能和随云公子相提并论呢?”微微叹了口气。
“哦,是吗?可是我只知道,云啊泥啊都是一种物质,云变成雨,可以滋润万物,可若是没有泥,作物仍是不能生长。”云和泥也许有不同,可是人和人之间,永远没有什么不能相提并论。
砚泥的肩膀似乎颤了一下,最终只是淡淡地道:“云永远都是云,而泥始终是泥。云在天上,泥在脚下。”
李抱玉微笑:“泥羡慕云高高飘在天上,可又哪里知道云也有可能在羡慕泥可以与动物、植物那么亲近?”
砚泥有些眼中自嘲神色浓重,不语。
李抱玉不紧不慢地喝口茶:“你知不知道,许多花儿谢了之后碾落成泥,生命却没有结束,而是化成养分滋养植物,让它明年开出更艳丽的花来?砚泥,你这名字取得真是不错呢!不但蕴涵着勃勃的生机,而且更是带了墨砚的清香,是很合我意的名字呢。砚泥,你抬起头来可好?”
李抱玉的口气从来都是这么自然,不用命令的语气,却让人不自觉地想照着她的话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