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蓁伸手去撩了撩她额前的碎发,之前包着白纱的地方已然光洁一片,“还好,没有留下疤痕,不然我会内疚的。”
瑞宁抬头朝她一莞,很快,不知是又想到了什么,精神一振,“对了,容贵妃之前交代下来要后宫妃子每人手抄的心经,我和恩归已经替表姐写好了。”
陆蓁点头,“嗯,好。”
其实,这件事恩归早晨的时候就已经跟她说过了。但正要送去贵妃宫时,却被她拦了下来,让恩归将那九十九遍手抄的心经放了起来。然后吩咐她拿来了新的纸笔和小木桌,在床上重新抄了起来。
不是她不领情,只是她不得不小心。容浣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如果她要瑞宁和恩归替她代写,怕是以后会惹来大麻烦。
还有两日,唉,早起晚睡吧。
说了会儿话,瑞宁便感觉到陆蓁有些精神不济,总是愣神,不由有些担心的问道:“表姐可是累了?”
陆蓁缓缓靠向床背,没有瞒她,“有一些……”
“那我就不打扰表姐了,你好好休息,晚些时候我再来。”瑞宁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也渐渐发觉了这一点,陆蓁虽然性子淡淡的,但靠近了,总会给人一种很恬静舒服的感觉,特别是当她还主动亲近你,就更容易置身于她的温柔关心之中,忘了时间。
瑞宁一走,陆蓁便示意恩归去关好门窗。
“把纸笔拿来吧。若是有人来了,你便说我刚歇下,领人进来之前先来告诉我一声。”
恩归知道陆蓁也是无奈,劝又劝不得,只好叹气一声,道:“娘娘也要心疼自己的身子啊。”
陆蓁笑她紧张过度,“放心,我有分寸。”
恩归点点头,知道她抄写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一旁,拿来经书纸笔,安置好一切之后,便轻声退了出去。陆蓁缓缓动了动右臂,提起笔,斜沾香墨,落划成字,笔尖不疾不徐。
心无挂碍,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赵文烨无声进门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陆蓁不知何时下了地,一人静静坐在桌前,靥色的禅衣,青丝不束不绾,所有的心神都投在那流转的笔尖之上,连他的脚步声,和恩归故意的轻咳都未听到。
本来想吓她一吓,但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又突然舍不得了。
看了一眼恩归,示意她出声提醒。恩归福了福身,加重了脚步,上前轻声唤了一句,“娘娘,皇上来看您了。”
陆蓁一怔,匆匆回头一看,就见到赵文烨已站在她身后,而她竟连他何时进来的都不知道。
趁着陆蓁愣神,赵文烨几步走到她身边,低头扫了一眼她写的东西,似笑非笑的道:“朕竟不知,纪卿的医术已经高超到这个地步,蓁儿卧床连十天都不到,就能下地走动了,还如此费神的抄起了经书。”
“臣妾,参见皇上。”赵文烨出现的太突然,问的也太突然,她应答不了,只好先低头行礼。
不想答么。
赵文烨微扬嘴角,一边伸手去拿她正抄到一半的纸稿,一边问道:“这个,还差多少?”
容浣要用手抄的经书来为太后贺寿这件事,他也有耳闻。后宫如今以容浣为主,一般,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事,他都不会去干涉,更何况抄佛经也算是积功德,这份礼,正对上了敬太后的心头好。
“回皇上,还差一些。”她今天才开始动手,抄写了一下午,心口已经隐隐作痛,也不过二十篇出头的模样。
“嗯。”赵文烨应了一声,将纸放了回去,“若是平常的抄写,朕就替你去跟容浣说情,让她给你免了。但是,既然这抄的经书是给太后的寿礼,朕若说免,也有些勉强,只能委屈你了。”
“皇上放心,臣妾明白。”
赵文烨俯身,声音渐柔,“不过,朕又担心你的身体……不如这样,你写的那些就当是你的心意,剩下的份,朕来替你抄。但这件事你知朕知,你可要替朕跟太后还有容浣保密才行。”
他看着她,目光晶晶亮亮。陆蓁一时怔忪,不知如何应对。怎么替她抄……先不说字迹根本不,只说她怎么敢答应让他替她抄。而且赵文烨写得一手仓兰小楷,那么出名,如何瞒得过太后和容浣。
“怎么了?”赵文烨看出了陆蓁的怪异,“蓁儿可是信不过朕?”
陆蓁摇头,“臣妾不敢,只是抄经在于心诚,臣妾不能——”
“不要什么‘不敢’‘不能’了。”赵文烨打断了她的解释,在她背后躬身,一手扶着木桌,一手握上了她拿笔的手,将人环在了身前——
“朕小时候替皇姐抄写她被罚的功课,太傅从来认不出。”赵文烨的声音带了一丝得意,温热的呼吸拂过陆蓁的耳畔,酥□□痒,“朕先仿一个字,蓁儿来看像不像。”
一笔一划,赵文烨写的,是陆蓁的蓁。
陆蓁任他握着自己的手,眼睛凝视着那个字渐渐成型,脸上的神情一时恍惚难辨。
“如何?”他问她。
“……以假乱真。”四字出口,心口刺痛。
赵文烨微微点头,手中的笔并未停下,他仿着她的字,接着写了下去,却写的不是心经——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