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凌想了想,道:“那也宽不了多少。”
“也有院子。”廖大爷解释:“大概六米宽的院子。那地四四方方,平平整整,是城东那边稀罕得很的宅基地。”
陈星凌又问:“大叔,您想建多宽?”
“你那边是两间,是吧?”廖大爷比划三根手指:“我得有三间才行。我的儿女都在国外没回来,我一个人住本来也用不着那么宽。可我在国外住宽敞习惯了,喜欢大地方。我岁数也不小了,指不定哪天就要跑西天拜佛。儿女们来照顾我的时候能住上,孙子孙女知晓他们在老家还有一个大园子祖宅,怀念起来说是老头子活着的时候建的,那样才显得不寒碜。”
三人都哈哈笑了。
廖大爷拍了拍满是皱纹的老脸,调侃:“我啊,天生爱面子。以前年轻的时候好强,现在年纪一大把了,还不想落在别人的后面。你说你一个年轻女娃都能住那么漂亮的园子,我咋甘心住这么老的老宅,是不?”
三人再次哈哈笑开。
马大礼好奇张望来去,问:“大爷,这也是您的祖宅吧?据我所知,这附近的人都姓廖。”
“不错。”廖大爷解释:“这边都是廖氏子孙的地盘。我这宅子是几十年前年轻的时候讨媳妇建的,大概四十来年了。”
马大礼狐疑问:“这边是城北,您——您怎么会去城东那边买地?走路过去至少也得十几二十分钟吧?”
“走得慢怎么也得二十分钟。”廖大爷苦笑叹气:“我要搬过去那边无非是两个原因……主要是去陪我一个老大哥。”
陈星凌温声问:“老朋友呀?”
廖大爷点点头:“说来话长啊!这老哥比我的亲人还亲,跟他都认识四十多年了。我年少时国内到处打战乱得很,街头巷尾角落常常躺着死人,每天饿着肚子在河滩海滩捞些能吃的东西,瞧见不明的陌生人来了,马上一头扎进河里或海里躲起来。”
“那时候好些人都逃去南洋,我也想跟着去,可惜家里穷得叮当响,压根买不起船票。后来有人说城东那边有人知晓该怎么逃票上船,我连忙找了过去。原来城东有两位年轻大哥打算半夜游水爬上船,偷偷藏在洋船的大烟囱里,等船要开了再爬出来。虽然有些危险,但不失一个好办法。我恳请他们晚上带上我,如果能一块儿顺利去到南洋橡胶园,我赚的第一笔钱送给他们。”
“晚上洋船靠岸,海水涨潮,下海那叫一个危险!幸好我水性好,身上绑着几个葫芦瓜瓢,半途还帮着带两位老哥,总算顺利游到船边。爬上船后,趁着水手们不注意,躲进了大烟囱里。”
“三人半夜差点儿被冻死,互相取暖哈气,总算在第二天下午等到开船。碳炉一烧开,烟囱直冒烟,我们麻利爬出来,掉下去就被烧成灰。当时船上来来去去都是乘客,我们躲来躲去,直到好几天后到了南洋。饿得只剩皮包骨,身上没一块好肉,辗转漂泊了好几个地方,总算找到了栖身干活的地方。”
“三人干活赚钱,一开始只能混一口饱饭,直到几年后终于攒下一笔小钱,我才坐船回了渝城。两位老哥都没回,因为他们这边的亲人都被鬼子杀了,觉得没亲人了,家也没了,回来也没意思。当时我老爹老娘还在,我心里头想念他们,收拾几件衣服就回来了。”
接着,老人家指着老宅介绍:“回来后,我建了这座老宅子,娶了媳妇,算是安了家。那时候国内还没安稳,我总是赚不到钱,不忍心媳妇孩子挨饿,又南下赚钱去了。当时两位老哥自己承包了橡胶园,干得风生水起,就带着我一块儿干。不久后,我在那边建了房子。听说国内还乱哄哄的,就回来把妻儿接了过去。”
“后……后来呢?”马大礼听得入神,憨厚笑了笑,问:“大叔,你一直做橡胶生意吗?听说南洋的橡胶质量非常好!”
“不是。”廖大爷摇头:“打工的时候是在橡胶园,我后来是买卖渔船赚了钱。橡胶园的两位老哥先后娶了当地的女人结婚,哥哥生了六七个孩子,弟弟却一个都没有。后来我老伴没了,儿女们各自成了家。我总觉得寂寞,便收拾行李回老家来。一个人守着这老宅子差不多快五年了。”
渝城很多地方都有华侨,陈星凌的老家惠乔渔村高峰期的时候去了近一半年轻人。于是,她跟廖大爷很快有了共同话题,聊得十分融洽。
廖大爷解释:“前两年,城东的一位老哥也回来了。他的老伴没了,膝下又没儿没女,除了钱啥都没有。他听说渝城政府对老华侨非常照顾,给了许多优惠措施,便决定回老家落叶归根。老哥在城东买了一块地,建了一座大宅子,可惜地方宽敞却没人作伴,时不时跑来这边找我。他家隔壁还有一块空地,我便想去那边跟他就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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