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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火炬(第1页)

鸦等一行人停下脚来已是后半夜,传话人又安排了两个手脚强健的于退路途中打探文子等人的消息,复排布了值夜,方才来检查众人伤势。

鸦虽肩头顶着一道口子,所幸伤口不深,自是包扎完一起帮忙。

“好少年,有得好勇气,卬不常在徐州,未知年岁姓名。”传话人一边处理着一个昂藏汉子的伤势,一边问道。

“我叫鸦,应是十五岁——鲁公元年时文子将我带回来的,未知夫子姓名。”少年此时正捣着草药。

“不敢当,卬叫任归,楚人,常年在楚国打探消息,此次是矩子遣卬来协助诸位。”任归拱了拱手,复又去包扎这汉子的腰腹。

“任归夫子,不知夫子是否清楚此次要害,一个村子怎得来了近百犀甲。”这汉子抹去额头上的细汗,急切问来。

“初时卬也只是知道楚王遣人来镇压越人的。在这次秦国公主走失后,有个提振庙堂、稳定后方的意思,也确定了只是让执圭庄辛遣了人来,却未曾想得乃是庄辛的大兄庄淄与景氏的族人。期间并无犀甲调遣,现在猜来,应是精兵自城阳新蔡之间顺水而下,在此处等待多时。方才遣译者问了浙水旁的乡民,也只是知道晌午便有零星外人巡弋四周,未及驱赶,便被楚人杀到了”

“非止精兵,与我交手前后三人,结阵冲杀自不必说,便是单独拼杀也是用的一手好武艺,其中一名军官更是将长剑使得辛辣狠绝,善使双镰的粟就是被他斩断了脖颈。”汉子恨握住手中的长殳,似要纂出水来:“若非文子将他钉在地上,我也就交代了。”

“遣军中精卒,镇压偏远小村,楚王所图甚大。“任归思索道,待取草药来涂敷时不见了鸦的踪影,四下打望,却也只能先尽心眼前伤病。

鸦方才匿去声息取了一根棍棒、躲得巡夜,奔跑在模糊认清的道路上,此时再也压不住心中焦急奋力前行。

他本是无多拼杀经验的,勿论犀甲县兵,便是平时也多用木剑木棍。师父教导要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他便也想看看这天下世道,就随着师父出了徐州直奔会稽。前次拼杀时,也是勉力支撑、小心谨慎,却是以为自己武艺未到,杀的狼狈。

待闻得任归的话语,后背便冒了一层冷汗——非是自己武艺不及,乃是楚人派了军中高手而来,那么师父的安危就不是自想的那般从容进退、百无禁忌了。

要快,若文子伤损萎顿在路上,自可接应一二。即便是陷困在军中,亦可寻得空隙拼将一身本领救得出来。

思前想后当中,也不知行得多久,却见月下中天,薄雾顿起,听得树随风响,虫鸣鸟泣。

鸦一时惶恐,复有一股悲屈涌上心头,噙泪负立良久,鼓了一气欲复前行。

忽听一声清脆惊呼,不真切间唤了一声大兄,又被生生截断,便在树冠掩映中一道苍老砂砺的声音传来:“村乡当中除了楚卒无甚活物了。我刚探行回来,却见的楚人拿了两个壮年,绑做好大一个火把,正烧的滋滋冒油。“

鸦本是提棒在手、身腰微躬,听得这席话却是棍棒脱手,愣在当地。

那老者再度失笑:“转身回去,二三子归去徐州,尚可保得性命。”说罢枝叶一张,飞出数个人头来:“皆是追索尔等的楚卒,我便斩了。”

鸦恍若未闻,只是拾起了棍棒,又在衣摆上擦掉湿泥,拱了拱手,快步向前。

那树上老者见此哼了一声,不快道:“尔等墨者果真是规行矩止,先前两人一言不发随即前行,闷同泥塑一般。一个小娃娃也教得如此,当真无趣。”

停了一瞬,又听得他嘿嘿两声,扔得一柄长剑出来,直直飞往鸦的前路:“你拿着那木棍前去烧火么?那火炬大得紧,不消柴禾。使得剑法便执此剑前去,若真是要被人斩了就大喝南林,却也保得尔区区性命。”

鸦凌空接了长剑在手,竟三次未得拔出剑来,待拔出细看,长剑竟得五尺有余,其剑初如芙蓉始出,后如秋水静敛,列星行止、琐石冰释,剑身纹有鸟篆,不知意旨。

他始知这执拗老者扔下一柄何等价值的兵器,欲还剑独走,但见栖鸟四散,落叶萧萧,也只能躬身前拜,一口气朝越人乡里去了。

天光初现时,鸦已行到村落口外,解决了两名暗哨。他细细听了一遍声响,辨得村中所宿人数不多,便匿声前来,堪堪绕过数丛碧竹樟树,便咬唇前视、目眦尽裂。

只见之前墨者驻扎的院落中,此时已堆满越人尸首,其中更是扎了两丛火把,隐约各点着两人,一丛依稀辨得身形,一丛已是焦糜不堪。

勿消说了,打探消息、身手强健的两人此时也被点了火炬,一起焚烧。

“如此干瘦,烧不得些许时长。”一个猥琐的男声在鸦的头顶传来。

如同天灵中响了一记炸雷,鸦翻剑罩住头顶,就势滚出草丛,手腕急甩,已擎剑出鞘在手。

那猥琐汉子纵身跳下树来,两只实心铁衡被皮绳系着铛地撞在一起,手上却舞了个花样,将那一双铁衡挂在肩头。他瞧着鸦手中的湛湛秋水,先是咦了一声,复又嘿然一笑。

“你方才应一剑斩了我。”他认真到:“未曾斩得,你便是个假货。”男子蓦地错步趋行,两只铁衡舞得虎虎生风,直向鸦砸来。

顾不得许多,鸦只得拿出最顺手的棍棒招式,双手执剑侧身画圆,倾力横扫过去。男子哼了一声,心下了然鸦的剑式生拙,腾手一劈,便将左手铁衡砸向剑身,乃是要将这宝剑碎断当场。

却见剑身一侧,锋刃滑腻的在铁衡正中斩开劈过,前端的剑身又没入另一颗铁衡,一招用老,铁衡一齐断做两节。男子已腾身跳出一丈开外,愣愣看着手中皮绳,轻声说到:“入你…”

未待男子入完,鸦却听到身后户枢酸响,回头望去,乃是昨日持杖老者与一应侍者站定在百步之外。

“剑曰纯均,或尊大刑。”庄淄眯眼瞧向鸦,目光冷的他生疼:“乡野乞儿,背得住这神兵利器么?”庄淄举起宽袖,身旁侍者便拿了十数张弩,只消得一挥手便要射杀鸦于当场。

那男子此时缓过神来,手挥皮绳及半截铁衡喊道:“庄公勿射,我亦在此!”却见庄淄脸色铁青,挥手向下。

“入你…”未待男子入完,后腰却被用力一怼,当下前仆在地。鸦撞身向前,挥剑拨挡,堪堪避过了这一波弩箭。

未及男子在泥泞中抬头,鸦长声怒喝:“南林在此!”听得老者挥杖打飞了一旁正欲上弦的弩机,转头望去,鸦已是肩头扛了男子,向西飞奔而去。

庄淄脸色更加铁青,顿杖于地,肃声道:“全部轻装急行,活捉此子。”又吩咐左右道:“知会景将军,勿要在旁处烧杀拷问了,便说大王要找的越处女传人东向句余山去了,让他抓紧先行,拿下此獠。”

此时天光大亮,地气蒸腾着坠在人胸腹间,碧色满目中两丛火炬白烟渺渺,旌旗锦襜迤逦。庄淄转身急行,不见一丝昨日老态,却是追着鸦的踪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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