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鸦等人向西而行时,项燕方才于江边搜索。又因大雾顿起,实是心中疲闷。
自陈戟儿走后,项燕旗下哨兵虽未在嘴上言语,但情知贵人已来、自家所作多为苦劳,就算有了结果,亦当为贵人分润,故而手脚惫懒。
项燕唯有驱使自家私卒,带着剩余十余人沿林边细索。
其人眼见兵卒至此,又杂雾霭弥漫,心知于阳光蒸腾之前,已无半分办法。为防士卒走散,只能下令停驻林边,静待天时。
项燕待得安排诸士卒席地而坐,自家便寻了一块江石倚靠,自在心中思量今日事宜。
其人心中知晓,那吕氏子定然晓得秦人公主正在逃人当中,说不得还了解这贵女究竟为贼人裹挟,抑或是自己做主,想要逃离楚地。
明眼人都晓得,秦楚自垂沙一战后再无媾和之可能,自白贼焚灭夷陵后更是不死不休。秦女嫁楚,无非是秦王稷又有了阴私打算,送了一个不甚紧要的孙女,意图稳住楚王而已。
项燕甚至觉得,依照秦人的性子,这安国君贵女自己逃跑的可能还要更大一些。
思量间,又觉得诸贵人用心阴晦难明,欲救秦女以求与秦人暂时苟且者有之,欲杀秦女妄图重启干戈者亦有之,甚至有些贵人,只是被大势裹挟,不得不做出反应——却是连自家想法都不清晰。
项氏要做这浑水旁的鹭鸶,却要小心芦苇荡中的渔翁。
思及此处,项燕复想到今日吕不韦之行为,乃是恍然大悟。
如今身上镶满宝石的巨鱼就在池中,便是插翅也难飞。诸人抢夺之下,那巨鱼自身并不关键、亦不危急,揣走这条鱼的渔翁或是动物,方才最为危急,亦可说是危在旦夕。
项燕不禁心下一惊,这吕氏子怕是早就看穿了这层关系,不想做主人家放出的鹭鸶,却将项氏当作了那只咬住鱼尾的老龟。
其人不做犹豫,乃是瞬间起身,邀众哨骑立即回返,只说要往北边驿道上去做阻拦,总好过在这雾气浓厚的烂泥坑中打滚。
众骑卒闻言亦是欣喜,直当这年少骑将要去与景氏门客争功,旋即东走。却在行得约莫两里地后,迎面见得三人站在数十步前的滩中,执兵拦路,高声来做吆喝。
“兀那荆卒骑将,卬等便是二三子想要搜寻的侠客。卬与你等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若怜惜麾下性命,便与卬单独放对。勿论谁生谁死,皆放你旗下二十余人生走,不伤分毫,如何?”
项燕隐约见得这三人身后更有人影憧憧,又听得对面已知自家骑卒人数,脸色更加阴沉。只能穿着火一般的赤红甲胄,拱手而出。
“小子军中骑将项燕,自作主张前来追索诸位豪客,身后骑卒计廿三人,皆为小子强意带来。”
“故而与你言说,卬会放骑卒归去。”
项燕不顾身后私兵的拉扯,仍是高声来对:“先生大义,可否将那景氏门客的尸首交予我等,让骑卒带回。也好全先生名义。”
那边雾中气定神闲的疯牛不禁诧异来道:“不意你却如此聪慧,知晓卬了结那群景氏私兵。其人尸身确是与其余士卒抛在林中,教汝骑卒自去北向找寻吧。此子害卬故人,首级却要拿来祭奠。你且上来,与卬老牛对上一阵。”说罢扬了扬手中头颅,自去扛那樵斧。
项燕情知今日已然绕不过去,更制止了项氏私卒意欲上前拼命的打算,只轻声说到景氏私卒甲坚兵利,尚且不能抵挡,莫要多做杀伤之语,举戟上前。
及坚行不到十步,忽见眼前疯牛樵斧劈开浓雾。其人未及细想如此壮汉却速度如飞,只能拼得命来,不做招架间刺戟而出,亦称得上迅如闪电。
疯牛本是有些托大,想着小小骑将、当不起其一斧之威。见红影闪动间竟是不顾死生,全力攻来,也是咦了一声,乃是右手樵斧势头不减,探出左手去抓那戟身。
项燕见得疯牛转瞬间奔过数十步,自知绝非其人敌手,一开始便存了以命换命的心思。不料见那疯牛伸手来抓,竟也偏折腰身,用那全身重量来翻转长戟。翻转之下又仗着自己赤甲坚固,转瞬间用左肩堪堪来撞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