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帮我……”
沙哑的声音几乎听不出来是人的声音,“嘶嘶沙沙”宛如蛇语和风声相结合的声音。
许清月差些没有听清楚,仔细分辨了半响,才知道草笼里的人在说什么。
这半刻的犹豫,让草笼里?的人抬起头来,借着皎洁的月光,许清月看见一张脏兮兮的,连五官都无法分辨的脸。
拖在她身后的腿,有气无力软趴趴地耷拉着,似断了。
浑身肮脏,衣服破烂,像流落荒山野岭苟延残喘好几年的落难人。
许清月犹豫半响,在看见她的无法行动的腿时?,终究是放松了戒备,走上?去从那人背后抱住她,往山洞里?拖。
她力气不大,拖着那人,就像在拖一个高大的洋娃娃。那人的两条腿像面条似的滚过地面。
终于将人搬到火堆旁,许清月扶着岩石,重?重?“呼”出一口热气。
气喘匀了,她问那人:“你是谁?”
那人抬手,撩开遮挡半边脸的黏成一团的黑黑长发,一双褐色的眸子?里?倒映着火光,炯炯地盯着许清月。
“我、我!”
泛黄的牙齿狰狞。
电光火石之间,许清月猛然想起一个人——
“曾海蝶??”
她震惊地叫出来。
那人在她的视线里?愣了愣,随后垂下头,两只手胡乱地将头发蓬蓬地盖住脸。
欲盖弥彰的动作证实了那个名字——曾海蝶。
失踪一个多?月,却没有被淘汰的曾海蝶。
许清月怔在原地,张嘴半响,她到底是问出来了:“你怎么变成这样?”
曾海蝶紧紧握成拳的手搁在大腿上?,她狠狠握了握,又张开,喉咙里?发出类似于野兽的呼哧声。
那双手,干裂,蜡黄,结痂,纹路深如老树皮,右手有两颗手指无力地垂着,是断指。
她的遭遇在身上?留下的痕迹可怖得令人不敢直视。
许清月别开眼,虽然她和曾海蝶之间有些不对付,典型的磁场不合,互不喜欢。但那些在房子?里?的不愉快,早在长时?间的不碰面里?烟消云散了。就像方婷,现在提起曾海蝶,只会说一句:“哦,曾蝴蝶啊,她咋了?”
她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有些小仇,转过头,伤疤好了也就忘记了。
现下见到曾经的仿佛仇人的人变成这般模样,说不清的,许清月心中升起的不是快感?,是一点一点的悲哀,那些悲哀像丝丝缕缕的线,缠得她浑身发苦发痛发酸。
两个月前,她们都是有朋友,有家人,有闺蜜爱护的无忧无虑的美好的女孩子?。
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被迫参加游戏,被迫竞争,失去了家庭,失去生命,失去腿,变成残疾,用膝盖匍匐在森林里?苟活着只为下山回家。
许清月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就是特别恨,特别堵,心口压着巨石的那种堵。
她蹲下来,拧开水壶,往杯盖里?倒水,放在火堆上?烧。
火很大,外?面的风也很大,呼啦啦地刮,刮得树叶嚓嚓。
水热得很快,许清月用手套握住杯把,放在地上?凉了凉,再递给曾海蝶。
曾海蝶捧着杯盖,望着清澈的泛波的水面,怔怔发呆。
忽而,她的肩膀抖动,像外?面被风刮的树枝一样猛烈地抖,抖得整个人往前匍匐,跪匐在地面,手臂贴着地面,手肘撑地,她双手抱着滚烫的水杯,脑袋深深埋进手臂里?,整个人都在颤。
许清月看着她,看不下去,垂下眼,望着火堆。
夜晚的山洞静悄悄的,和外?面的小森蚺的呼噜声隔绝开来。
柴火噼里?爆了一下。火星子?差点弹到曾海蝶的头发上?,许清月猛地回神,眼疾手快地用棍子?挑开那抹火星,也挑开曾海蝶散落在火堆前的头发,放到远些的地方去,省得燃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