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对她,应当也只是一时迷恋,待满足了他的要求,这份迷恋便会消失,那么届时不必她苦苦哀求,对方也会派人将她送回太医馆。
说不准她运气好,还不到约定的一个月,他便厌腻了……
郑敏之如此想着,唇畔却浮现一抹哀伤的苦笑。
在床上躺得太久了,她打算下床略为梳洗更衣。
走出花厅,她拉开门朝外问:“我所吩咐的汤药,已经熬好了吗?”
“已经熬好了,敏姑娘,奴婢马上端来。”缠着双髻的婢女,手脚利落地端来刚熬好不久的药汁。
说来好笑,她虽同意段子诒的要求,但也要求段子诒同意,不得让外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段子诒虽抱怨她麻烦,但让答应了她的请求,隔日便将“郑敏之”遣回宫,没两天,又召来了一位“敏姑娘”陪寝游乐。
虽然“郑敏之”与“敏姑娘”长得相像,但男女不同,而且一旦装束改变,整个人的气质也就完全不相似,所以下人们倒也无人起疑:“敏姑娘”就是宫里的御医“郑敏之”。
婢女将汤药搁在桌子上后,便悄悄退下了。
郑敏之在桌前坐下,端详着还冒着热烟的黝黑药汁,许久没有移动。
那是她为自己熬的避妊药汁。
以往宫中女眷,若有需要避妊药的,大多是由她开这贴药方给她们;只是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也需要喝这贴药。
她虽做男人打扮,但终究是女儿身,与男人同床,一样是会受孕的,而她绝不能怀孕。
若不慎怀下孩子,必定得立刻打下,而她不认为自己能下得了手、谋杀自己的骨肉;为了避免走到那步田地,她得先做预防。
抚着扁平的腹部,郑敏之难以克制心头的酸涩。
以往她无情无欲,眼中只有行医这件事,过得也平静惬意。
但自从遇上段子诒,她就变得贪心了。
她想识得情欲、想懂男女之欢,想尝试做一个道地的女人。
后来,满足了心愿,与他有了肌肤之亲,还两情缱绻,如今她又贪心地想要更多,譬如,一个孩子。
但她知道,那是万万不可以的。
一旦有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不是任性得无法无天的段子诒,绝不会拿这种重大的事开玩笑;为了顾全大局,她必须割舍自己的妄想。
郑敏之毅然决然端起药汁,略微吹凉后,便缓缓饮下。
第8章(2)
才放下喝净的药碗,她便听到外头,有人以压低的嗓门喊:“师傅,是我。”
是周晋!
郑敏之认出他的声音,万分惊讶。
他不是已经随“郑敏之”返回宫中了吗?
“您的父亲来了,现在要立刻见您。”
周晋下一句话,使她脸上血色全失。
爹来了?他怎么会来鹿林山?
还有周晋,他怎会替爹传递消息?
太多的疑问在她脑海中回荡,但首要之务,便是赶紧换下女装,去见她爹。
鹿林别苑后方的树林子里,有个中年男人背着手,站在那里。
郑敏之走进树林,周晋尾随在后。
当她看见自己的父亲时,霎时紧张得肠胃绞纽成一团,怕父亲已知晓了什么。
“爹……”她缓缓靠近,有些畏怯地低声喊道。
郑敏之的父亲郑诏转过身,定定注视自己的女儿——不,是儿子。
他只有儿子,并无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