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原以为,自己在尤里家居住的日常会是那种脸红心跳、纠结而甜蜜的感觉。
结果事实刚好相反。不仅什么dokidoki心跳加速的互动都没有,甚至连尤里的人影都很难见到。
尤里加班的频率高得离谱,每次回家的时候都已经接近午夜。
医生开给伊芙的退烧药里含有助眠的成分。她在伊利亚小姐的叮嘱下按时吃药之后,往往克制不住就想要睡觉,等到第二天伊芙睡醒,尤里却已经早早跑去上班,只留下了桌上简单的日常早餐——这样一来,伊芙基本上跟尤里连面都遇不到。
唯一的一次见面,还是因为伊芙发烧期间肠胃不适,将吃下去的退烧药吐了出来。失去了药物的作用,伊芙在半夜被噩梦惊醒,她披着外套想要去洗脸清醒一下,却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见了穿着秘密警察制服,直接将领口处尚且还带着亮闪闪的雪水珠的厚实军用风衣当被子盖在身上睡觉的尤里。
黑发青年将深绿色的宽檐军帽从头顶拉下三十度左右,轻轻地搁在鼻尖处,尽可能地遮住了窗外清冷的月光却又保证了呼吸的通畅。
公寓内统一配备的沙发是那种勉强够三个人坐的长沙发,尤里纤细修长的四肢只好舒展开来才能勉强寻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他的左臂搁在沙发的靠背上,右手微微蜷曲着放在胸前,维持着一个缺乏安全感、自我防卫的姿势;他甚至没有脱去军靴,双腿一边越过了沙发的扶手翘在上面,另一边稳稳着地,分担了身体一部分的重量。
伊芙小心地凑过去,微微蹲下-身,靠在沙发边莫名贪婪地看着黑发青年沉静安宁的睡颜。
或许只有这种时候,她才可以这样直白地面对自己的感情吧。
其实,在尤里·布莱尔转身离开的时候,伊芙便明白了自己大概是喜欢上了尤里·布莱尔。或许之前,她还可以利用尤里对她的态度自欺欺人,勉强说服自己超能力对他还有效所以自己必定没有动心……可是,当尤里离开,她的心脏就如同被洪水淹没的城市,那种冰凉窒息的感觉,伊芙很清楚意味着什么。
如果她的超能力还奏效,那个时候的尤里·布莱尔便不可能轻易离开。但是他离开又回来了,还将她带回家保护起来,说了那样一番话——
【“那我现在,想跟伊芙小姐说‘无论如何请不要离开我、请不要抛弃我’——伊芙小姐你,也会照做吗?”】
就像是原本已经做了好心理准备,决定冷静地看着自己心中的城堡坍塌,结果却发现他非但安然无恙,甚至远比她想象得更加坚固。
那种难以言喻的惊喜感,犹如绚丽炸开的烟花在一瞬间填满了星空。
伊芙想到这里,湛蓝澄澈的明眸里流淌着甜蜜温柔的光芒。她轻轻地伸出手,刚要轻轻触摸到黑发青年白皙清俊的脸颊,却在一瞬间被紧紧攥住了手!
尤里的力气很大,速度也很快,动作蛮横犹如丛林间捕猎的豹子——伊芙只觉得手臂一瞬间犹如要脱臼了一般,整个身体被迅速扯了过去,后脑重重地撞在沙发垫子上几乎要陷下去,等她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的时候,尤里冰冷的手已经紧紧扣在了她白皙纤细的脖颈间。
伊芙抬起头,湛蓝的眼眸里带着痛楚的水光,正对上了尤里震惊到有些不知所措的深红色眼瞳。
正前方嵌着银色sss东国保安局标志的宽檐军帽终于落下,不轻不重地砸在少女的胸口。在月光的照耀下,黑发青年眼眸深处的暗色一点点褪去,恢复了红玉般剔透明亮的绯色。
“尤里,我的脖子好痛啊……”
伊芙用一种带着些许抱怨的语气说着,她靠在沙发垫上,湛蓝的眼瞳深处盛着笑意。
尤里迅速地反应过来,他猛地松开了手,像是掌心那抹细腻柔软的触感烫伤了他似得。黑发青年有些狼狈地捡起掉落的军帽,宛如脸上带有大面积烧伤不愿意示人,不由分手便戴了回去,末了还欲盖弥彰地压了压帽檐。
在他这么做之前,伊芙还以为按照尤里的性格,他们之间至少会有一个道歉的吻——然而什么都没有,尤里犹如躲避洪水猛兽一般,迅速地逃开了。
伊芙脸上的微笑一下子凝住,她坐了起来,用探究的眼神看向他。
尤里再一次回避了她的视线。
“抱歉,突然想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我现在就去查看一下……”
尤里一边这么说,一边却有些步伐混乱地后退了两步,一下子撞在了卫生间的门上。他飞快地闪身进去,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开了一条门缝,低声道:“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别在外面吹风了……晚安。”
伊芙裹着外套,她在客厅里执着地站了二十多分钟,最后确认尤里是真的不愿意出来,方才慢吞吞地回到了卧室。
背靠着卫生间的门,尤里在听见了客厅里伊芙离开的声音后,轻轻舒了一口气。
他走到洗手池前,将帽檐微微抬高,露出了自己的面容。
阴郁、愤怒、厌倦……这些负面情绪犹如纵横交错的丑陋疤痕一样在他的脸上显现。尤里犹豫了一下,对着镜子尝试着露出了一个笑容,却觉得里面尽是虚伪和冷漠。
这几天来,他跟中队里的秘密警察们几乎一刻不停地加班审讯那些嫌疑犯。局长亲自下达了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和手段,务必要将真相从那些人的嘴里抠出来。
于是,审讯室里的惨叫声白天黑夜,不绝于耳。
尤里自然不会手下留情,他之所以来保安局,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为国效力的。
他看上去年轻,但是手段却丝毫不输给中尉那样的老人。尤里手握着线索和财务省的证据,只要对方敢撒谎或者说忘记了,他就敢一拳把他牙齿都揍飞出去——不出一个小时,那些人便涕泗横流、哆哆嗦嗦地把自己知道的违规交易倒了个干净,就连吃回扣时接了人家几根雪茄烟都拼命回忆了起来。
你看,这些人挨了揍,明明记性好得很。
他从那些人惊恐瞪大的眼瞳中看到了那个活动着手腕,神色冷酷的自己,眉宇之间尽是暴戾和杀意,难怪他们吓得坐都坐不稳。
其中,除了财务省报告里的内容,收获最大的发现就是人体器官的秘密交易。
由巴泽尔·提拉蒙集团旗下的医院提供需求者的名单,再由巴泽尔去接触其中的权贵人士。基于对生的欲-望以及对平民性命的蔑视,那些被巴泽尔·提拉蒙选中示好的人基本上无人会拒绝这样的条件,甚至有人会要求挑选器官来源者的种族、年龄和性别,甚至是受教育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