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启东彻底撂挑子不伺候了:“后知后觉,现在开始疼了行不行?你不想吃面包就叫外卖。”
蓝溱比一般人更胜一筹的懒就体现在,他连外卖都懒得叫。懒得挑店家,懒得选菜品,懒得等配送,更懒得收拾外卖餐盒。
果不其然,他垂头丧气地走向了冰箱,搜出一个硬邦邦的面包,放进嘴里闷闷不乐地咬。
任启东忍不住张口喊:“哎你热热,微波炉两分钟。”
蓝溱沮丧道:“反正都一样。”
他没有坐下用餐的仪式感,就这么随便地一边站着咀嚼,一边鬼魂似的飘进了浴室,放起热水,准备洗澡。
任启东莫名有些愧疚,感觉自己在虐待儿童。不行,不能再任由蓝溱再得寸进尺,他打定主意闭上眼,眼不见心不烦。
浴室水声哗啦啦地响。
然后,任启东听着吹风机的声响,浴室门推开的声响,一路杂乱的声响拖进卧室,才安静下来。
蓝溱应该是睡了,可任启东却怎么也睡不回去了。
他坐起来,环顾四周,打量这个冷冰冰的家。印象中他小时候,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每一顿饭都是热热闹闹甚至鸡飞狗跳的。他与姐姐抢鸡腿抢大块肉,也不是真就馋那一口,就是小孩子天性使然,爸妈偶尔在他们闹得太过时才会出声呵止。
任启东明白自己无法建立一个其乐融融的家庭,膝下环绕着子嗣,那有悖他的天性人伦。只是突然想不明白,只有两个人的日子就这么难过吗?
任启东站了起来,找出藏在电视柜后头的烟盒。他戒烟许久了,因为蓝溱不喜欢他身上的烟味。任启东坐在空空荡荡的客厅,抽完一整根,把烟灰扫进垃圾桶,带上垃圾下楼了。
很久以前,任启东有慢跑的习惯,后来那一部分时间挪去给了蓝溱做早餐。现在的腿脚也不允许他慢跑,只能慢走,走到小区门口的早餐店,要了俩热乎乎的肉包,配着豆浆,坐店里一口一口吃完,才回到家。
蹑手蹑脚摸进卧室,蓝溱戴着眼罩,呼吸均匀,被子蹬开了一半,老毛病。任启东默叹一口气,轻悄悄地给他盖回去掖好,又极慢地打开衣柜,找出一身衣服,到客厅换上。
其实,要是不管卧室里睡得正酣的那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货,他的生活是可以过得很悠然自得的。
说到底,还不是只能怪自己。
任启东搭公交到了店里,离规定的上班时间还早了两小时,他在弥补前一天迟到早退落下的工时。即使吕星不计较,但任启东自认为还是该尽好本分。
店里只有早班的另一名女店员方菱在。一般情况下,吕星早上五点到店里开始揉面团做面包,到中午左右就下工休息了。昨天一整天都待在店里是例外。
下午一点,方菱拿出自带的便当盒,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她靠在柜台旁,好奇地瞟了一眼问:“东哥,今天没带饭啊?”
以往,任启东每天早上都会挤出时间给蓝溱做顿正餐,顺手多加点分量,装饭盒里带来当午餐。方菱与吕星见状,两脸八卦地调侃他哪找的女朋友这么贤惠,任启东老老实实地回答自己做的。他们不信,以为任启东害羞。毕竟怎么看任启东的体格,宁愿相信他在家里挥汗如雨练拳击,也想象不出任启东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团团转的模样。
要是任启东饭盒里装的是水煮鸡胸、西蓝花之类的,他们勉强能信信,但他回回带的都是考验厨艺火候的传统中餐,色香味俱全。
“我点外卖。”任启东拿起手机。
方菱揶揄地朝他挤了挤眼睛:“和女朋友闹矛盾了啊?不给做饭了?”
任启东一时无语。被她这么一讲,好像自己才是闹脾气罢工的那个“女朋友”。虽然某方面来说,也对。但其他所有事上,无疑蓝溱才是娇滴滴的那个。还不贤惠,还不体贴,也不泼辣,也不性感。
“没有。”任启东再一次认真声明,“我没有女朋友。”
方菱开玩笑似的问:“那莫非是男朋友?”
喉咙像是被一根刺堵住,任启东张不了口。他从来都认为感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同理,性取向的知情权也只存在于两人之间。他明白现在社会风气开放了,大概率也不会被歧视,起码不是光明正大的歧视,但始终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于是,任启东熟练地转移起话题:“这家盖浇饭你吃过吗?味道怎么样?”
方菱顺着他指的屏幕看过去,又惊讶道:“咦,你换手机了啊,怎么还越换越差了?”
“不小心摔坏了,”任启东道,“随便弄了个二手的先凑合。”
“嗷。”方菱应声,转眼去看外卖店家的名称,连连摆手让他换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