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三,辰时中。
万岁山,新军营。
校场上站着两拨人,一拨工匠,一拨王战的新兵。
王战并没有去看手中拿着的新军花名册,而是看着总计大概五六百人的新兵,有些振奋,又有些无语。
最醒目的是一群锦衣卫大汉将军,俱皆身材高大,身着对襟罩甲。最前面一人,衣着并无区别,显然也不是军官,但身形明显更为高大,往那里一站,器宇轩昂,诸人隐隐似是以之为首。另有数人与之并列结成一横排,身后的锦衣卫也大致结成了队形,横竖一看差不多有一百三四十人。
王战眼中,这算是惊喜了,毕竟这些都是多少受过些训练的人,至少对仪仗队列是熟悉的。
惊喜中细一想,也正常,只因许多大汉将军都近于贫寒:就在今年二月的时候,“自己”还斥责过襄城伯李守锜,原因便在早朝时殿上值卫的大汉将军身上。前排的大汉将军还好,后面的不但铠甲袍服陈旧破损,连里面的衣衫鞋袜也是如此,显然,更新铠甲袍服的军费被吞了,军饷也并未如数到手,日子过得颇为寒酸。
眼前这些人,大概率就是后排的那些,穷到如此程度,来皇帝这里搏一下前程实属正常。
只是来的如此之少,王战还是有些想不通,难道“自己”的名声已经这么差了吗?已经压倒了寒酸的威胁?居然凑不够一百五。要知道在魏忠贤手上,锦衣卫可是扩招了至少一万五千人,总数已经翻倍了。
或者说,大部分都只是想安安稳稳的混日子,哪怕寒酸一些,只要还混得下去,就不想做任何改变、吃任何苦?尤其是那些通过魏忠贤混进来的,混饭第一?
惊喜转为气闷,王战看向了另一拨人。
净面无须,全是太监,居然也有一百多。看年岁、身形、衣着,多数是成年才净身进宫的粗使太监,身子骨明显比一般太监粗壮——净身的晚,身子骨发育起来了。
大概是看到锦衣卫大汉将军列队,这些在宫里见识过一些东西的底层太监,也粗粗的站成了队形。
他们的旁边是一大堆人,比太监和锦衣卫加起来都多出不少。
一百五十流民携家带口,聚堆而立。
不知是从多少万流民中挑选出来的,或许还有力夫和纤夫,站在前面的男子骨架子都足够高大,有几个更是超乎常人。只是个个明显偏瘦,身上显然没有块状贲起的肌肉,但挽起的袖口露在外面的小臂,筋肉如铁条,估计吃上几顿饱饭,力气不会小。
这些人面容都比较端正,没有眼珠子滴溜乱转的,看来魏忠贤确实用心了。他们身后略略离开些距离,连大带小至少五六百口人,担子箩筐、锅碗瓢盆破棉被一应俱全。
王战心中有数,这些流民必定是足额一百五十,无他,全家饱饭尔。为了家人的饱饭,这都是些能拼命的人。
还有一群军卒打扮的,约略只有七八十人,应该是御马监下辖的卫军,或许还有京营。衣甲陈旧,虽未交头接耳,却也未列成严整队形,勉强跟锦衣卫差不多,比那些太监强些有限。
王战之所以无语,不是因为这些锦衣卫、卫军没有军人的精气神,也不是总人数太少,而是王战内心中隐隐期望最大的是国子监和京卫武学学生。结果这最边上的一群读书人,看样子总共才四五十人,皆衣衫陈旧,面有菜色。
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危难之时投笔从戎,这本该是最能让读书人热血沸腾的志向,结果呢?大曌养士二百年,如今东北奴儿干都司数千里疆土沦丧,同胞被屠,天子亲自招兵练兵,就来了这么几个。国子监在监监生,加上那些长期滞留京城听选谋官的举人,几近万人,居然只来了这么几个,而且这里面应该还有一些是民间的童生。
王战真是失望透顶,大曌的读书人,实在是被骄纵坏了。
京卫武学学生更惨,不过区区两人,这个在之前魏忠贤禀报的时候就被王战记住了——实在是太少了,印象深刻,想不记住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