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面对荒耶宗莲的来袭,他也不慌不忙,抬手就跟他招架起来,只不过,来往了片刻之后,他就发现自己这种做法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对方的形体简直硬得不像话,就跟钢铁一样,而且徒手搏斗的经验老到得过分,即便令无疾后继拔出了木剑,剑影在对方身上的各处要害拨弄,他也怡然不惧地将手递了过来,尔后令无疾也反应了过来,以他这种形体条件,没有理由会害怕区区木剑。
即便是令无疾用上了真气。
但木剑的剑尖只是稍微挺进,就要被崩碎,真气也被隔绝在外,根本不得其门而入。
所以,到最后,节节败退的令无疾被逼到了天台的边缘,只能拼尽全力,将真气凝聚到剑上,同时将全部的精神都灌注于这一剑上,他调动自己所有的力量,向前狠狠一挥,然后毫无意外地被那人随手挡下,在崩碎飞散的木屑中,荒耶宗莲伸过来一只仿若钢铁铸就的手,像是抓起一只小鸡崽一样死死地捏住了少年的脖子,冷漠地说:
“触怒了罗濠,被流放日本,如今又接二连三地不知死活地动了别人的棋子,你这一生唯独在破坏别人的稳定这件事情上格外了得,不过,一切都到此结束了!”
接二连三?
也就是说他的棋子不止这一个?
半空中,精灵般的女性发出尖啸,但荒耶宗莲并没有因此止住他的动作,他慢慢地收紧了手,于是令无疾的呼吸艰涩了起来,脸色通红,眼眸中的血丝如同藤蔓一般暴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响起过一句话:
这就要死了吗?
这就要死了吗?
他的人生还真是悲哀啊。
明明还没来得及研究那个所谓的“道法禁术目录”系统到底是什么鬼,明明还没来得及玩刚买的游戏,还没来得及解除那几个人的暗示,还没来得及报复罗濠。
他的人生就只剩下这么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吗?
快想!快想!
然后,忽如其来的,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将他的整个心神包裹起来,他的心神徜徉其中,闪过了无数画面,然后定格在了他最开始接受来到这个世界的现实的时候,那是一个和现在一般的夏天,那是阳光明媚的午后,他那时愣愣地站在到处都是蛙声的稻田边,那个老道士就坐在不远处的树下跟人下棋,然后时间继续倒流,把他带到了更加遥远的、已经尘封了的、很久都没有再触碰过的上一段人生的回忆:
原来从一开始,我所期望的,只是想要回到更加遥远的过去吗?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吗?
而在同时,半空中漂浮的巫条雾绘努力地发出自己的声音,使自己的意图传达到荒耶宗莲的脑中:
你要是杀了那个少年,我就绝对不会再按你的意图行事!我就陪他一起死!
荒耶宗莲抬起头,正要放开令无疾——
其实他的本意就是如此,只不过他还没有确定眼下这个少年是否跟她建立起了足以互相拿捏的联系,所以才直接出手对付他罢了,既然巫条雾绘主动说了出来,那么利用他来控制巫条雾绘当然再好不过。
当然,还是要把这个小鬼先丢进小川公寓才行。
但男人却感觉到手中的形体忽然变得虚幻起来,继而如同一阵轻风,倏忽远去,又在不远处定住,传来那个少年咳嗽不止的声音。
“融合与拒绝吗?那就是你的道路吗?抑或是你的起源?”
荒耶宗莲仔细回忆了一下方才的魔力的流动,又说。
“我只是个方士,‘道’或者‘起源’什么的,我听不太懂。”
“明明已经站在了门口不远,却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拒绝继续前进,你就跟苍崎一样,是个可悲至极的家伙。”
“你废话太多了!”
令无疾一朝突破阴神,正是自信心暴涨的时候,“列子御风术”在他成就阴神后就忽然变得不再晦涩,所有字句理解起来顺风顺水,于是他随手一挥,巫条大厦的上空便涌起了狂风,就像是把方圆百丈之内的所有气体压缩成液态再于瞬间释放出去,高台上的所有一切都被这股狂风摧败零落,唯独那个苦闷的男人,在念了几个词之后,狂风就再也无法将他的身体撼动,那身黑色的大袍只是不断地上下翻飞。
“结界吗?”
令无疾仔细掂量了自己的手段:他听说过,到了一定层次,魔术师之间的应对就不再是互相比拼破坏性,而是比拼彼此的“神秘”,虽然令无疾也搞不懂神秘到底是如何衡量的,不过既然“列子御风术”这种层次的道术都没用,别的他从那个小派中学到的小手段就更加没办法了。
于是他望了一眼半空中的巫条雾绘,用意识传递过去自己要退走的信息。
奇怪的是,巫条雾绘传回来的情绪居然有了几分开心。
等到狂风止息,荒耶宗莲就再也看不到少年的人影,仿若他已经化作轻风飘然远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