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梁文赋和于九思的交情,还多亏了两个多月前那个蛤蟆精:本朝童生想要参加院试考秀才,必须由廪生出具保书才行,但当初梁文赋名声太臭,连着拜访几人,人家都直接不搭理。
后来梁文赋听说廪生于九思的老母亲患了个浑身脓肿的怪病,百般医治全无成效,眼看就要咽气。梁文赋前世写文查资料时,知道蛤蟆身上的蟾酥解毒、消肿有奇效,于是干脆把那死蛤蟆精送到了于家。于九思见到后忙请了个名医过来,名医一看这几百年的老蛤蟆,断定绝对药到病除。
果然,用药后不到几天,于家老夫人就痊愈了。于九思不但当面给梁文赋写了保书,还多次亲自登门指点他科举的关窍,可以说梁文赋能考中秀才,多亏了于九思。
此后两人经常来往,渐渐成了好友。
路上,梁文赋问:“今日在县学门外我遇到了新县尊,那前任吕知县何处去了?之前没听到什么风声,这怎么几天之内就换了人?”
“吕知县如今已升任济源府同知了!也不知他走了什么路子,从传出消息到交接上任,竟然只用了三五日!”于九思边走边说,“如今这新任县尊姓周,最重教化,每日无事就来县学巡查,这才上任几日,已经黜落了几个秀才。现在全县的秀才们人人自危,除了实在老弱的,没一个敢不来学堂了!”
说到这里,于九思担心地问:“我本以为你还没见过他,既然你已被他当面逮了个正着,他怎的竟然没有为难你,反倒把你轻轻放过了?”
梁文赋约略说了自己和新知县的对答。
于九思感叹:“幸得文赋贤弟你有过目不忘之才,若不然,今日说不得就要被县尊开刀了!”
梁文赋点头称是,两人相对叹息: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啊!不过万幸的是,每天只有上午有课程,其余时间都可自由支配。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明月楼,这是一处于九思常光顾的青楼。今日只是相聚饮酒聊天,于九思就没有找相好的来陪,点上一桌酒菜之后,只叫了两个清倌人歌舞下酒,梁文赋也不是古板的人,进青楼只是喝酒就无所谓。
席间于九思问起梁文赋此次外出可有什么奇遇,梁文赋想了想,把当日在府衙前看到的几场戏法对他讲了讲,听得于九思扼腕叹息,直说竟然错过此等盛事,实在可惜。
两人一直到黄昏时才散去,于九思自然是回自己家,梁文赋则回到自己在县城租住的房子——若住在县学里,每天还有关门的时间,晚上出入不方便。反正这时代房租便宜,就干脆租了个宅子。
夜里梁文赋心不在焉的躺在床上,手指无意识地捻着小花的尾巴搓来搓去,心里想着云翠仙,最后又开始想自己以后的前途:做官自己没什么兴趣,更没心思学什么四书五经。之所以考秀才,只不过为的那些秀才的特权:不用服役、免田税、见官不跪、往来天下不需堪合……
至于修行,自己现在只能靠斩妖除魔才能提升修为,可是上哪找妖魔甚至神兽呢?而且如今每天还要在县学待半天,想出远门也没时间。
看来必须努把力,等考上举人就彻底自由了!
最终,梁文赋打定了主意,终于沉沉睡去。
没了他的捣乱,小花长出一口气,把小脑袋往枕沿一放,终于能安心入睡了。
第二日上午,梁文赋老实地在县学中熬了两个时辰,中午再次被于九思拉走,今天直接把他带回了家,这也是两人关系好的缘故。
梁文赋陪于老夫人说了会儿话,然后和于九思单独到偏厅喝酒。
两人正在闲聊,忽然家丁于贵带了个少女走到了门口。
梁文赋抬头打量,只见这少女约有二八年华,纤弱的身子穿着一身白衣,乌黑的如云秀插着一朵白绢花,艳若桃李的瓜子脸上此刻却挂着泪痕。
少女这一身白衣,配上那楚楚动人的小脸,真个是一枝梨花犹带雨!梁文赋一看到她,心里立刻想起一句话——要想俏一身孝。
就连旁边久经欢场的于九思,也看得呆了。
于贵轻咳一声,禀报道:“少爷,这位小姐自称姓王,从太原来的。她说是认识您,现在有事要见您,小的斗胆做主,直接把她带了进来!”
听到于贵的话,于九思回过神来,连忙起身相迎:“这是……若兰妹子是吧?羽臣兄怎么没和你一起?这大老远的,你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吧?”
那王小姐闻言却不回答,喊出一声“于相公!”就扑在于九思怀中,直哭得泣不成声。
“看这悲伤的模样,难道是被于九思始乱终弃的相好,如今找来了?”梁文赋觉得这事自己不好坐在一旁看着,就起身想要悄悄出去。
见到梁文赋要走,于九思放开王小姐,上前拉住梁文赋道:“贤弟不要多想,这若兰妹子是我好友太原王羽臣的妹妹,看这样子似乎遇到了什么难处。大家都不是外人,再者说不得还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你且留下!”
既然如此,梁文赋歉意地一笑,重新坐了回去。
于九思回头把王若兰安置在座位上,然后温声道:“若兰妹子不要悲伤,有什么话尽管说,愚兄为你做主!”
王若兰擦擦眼角,悲伤道:“我……我哥哥和嫂嫂,都死了!”说完这句又嚎啕起来。
“啊?!”于九思闻言大吃一惊,直接跳了起来,急忙问道:“两月前我还曾到太原拜访过羽臣兄,当时贵府尚还阖家康健啊!怎的这就忽然作古了?你快说说是何缘故!”
梁文赋也吃了一惊,再次把王若兰打量一遍,心说:感情你穿的真是孝服啊?孝服我见过不少,但都是粗布做的,倒是头一次见到穿白绸子孝服的!
接下来王若兰断断续续地讲起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上个月时王家门外来了个少妇,自称是大户人家的小妾,因不堪忍受正妻每日里毒打而逃了出来。如今又累又饿,也无处可去,想要上门做个仆妇,不要钱酬只求能有个吃住即可。xh:。218。2o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