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掌柜骇破了胆,白眼一翻,顺墙瘫倒在地,晕死过去。
半袋烟光景,鬼胎似乎吃饱了,嗅了嗅昏迷的王老掌柜,狂叫两声,便逃得无影无踪……
约寅牌时分,进财被泡宿尿憋醒。进茅厕放完后,他才记起:昨晚被其他伙计搀进屋,自己倒头便呼呼大睡。记得昨个内当家初产,也不知生了个丫头还是小子。按说这会儿应该有喜信了。
越想,进财心里头越是惦记,索性转去柜上,打算瞅瞅动静。
到了柜上,却没人守着。往常这会儿,王老掌柜早在那里拨拉着算盘清理账目了。
“还在内堂候着?”进财一面嘀咕,一面朝内堂走去。
这进财是个弃儿,被王老掌柜从外头捡来。喂食给饭,拉扯成丁,算是王家的义子螟蛉。所以进财不拿自己当外人,抬脚便入了里屋。
门帘一挑,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扑头盖脸地袭来。进财赶紧掩了鼻子,朝里面看去。
只一眼,纵他是个七尺汉子,也僵在了当场!
那接生的婆子,头残颅破,血乎乎的剩着个空腔子。内当家的不知死活,赤条条的瘫在炕头。王老掌柜歪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狼藉触目,腥臭逼人。进财的胃里活似翻浆,一股股酸水拨滚搅涌,差点把隔夜饭倒出来。他干呕几下,摇摇欲倒,赶忙扶住门框,勉强撑住身子。
那婆子不必说,内当家的身上僵凉,显然也是不活了。进财哆嗦着,朝老掌柜胸前一摸,试着多少还有口热乎气,连忙爬滚出屋,大唤着帮搭救命。
伙计们闻声赶来,都骇得瞠目结舌,半晌才回过神来,一条毯子盖了内当家,又七手八脚地把老掌柜抬出来。
消息传开,客栈里炸了锅,闹哄哄的,乱成一锅粥。王老掌柜被送入里厢后,进财领着人忙活起来。有掐人中的,有熬参汤的。一个杂役脚长腿快,便跑去报官。那血淋淋的产室,断没人敢靠前,只是找了俩胆儿大的远远守着。
折腾了半天,王老掌柜终于醒来。进财抹把泪脸,急忙询问情由。可王老掌柜似乎吓傻了,只是咧着嘴,抖抖索索,说不出一句利整话。进财贴耳过去,这才隐约听见“鬼胎”二字。
天一放亮,客栈门前便围来一群妇人。一个个叽叽喳喳,冲着客栈里指指点点。
“吴婶,听说了吗?昨天夜里,这客栈里头死人了!”
“可不是嘛!说是闹了妖精,把王家上下,一股脑儿地全啃净了!就连那条护院的黑狗,都被掏空了肝肺肠子!”
“吴婶你又唬人!悦来客栈里压根儿就没养狗……”
“啧!你还别不信!那狗就养在后院里,之前我可瞧得真真的……嗐!说什么狗呀?说妖精!那妖精眼珠子跟铜铃似的,嘴一咧,有这么大个!血盆大口一张……能咬掉一个人头!”
“快别说了!我听得直发毛……瞅我这些个鸡皮疙瘩……这事到底真的假的?”
“那能有假?都是客栈里传出来的信儿……说是老王儿媳妇临盆,结果就招来了淫妖……你们是不知道……那淫妖把孩子嚼了还不算完,又当着老王的面,把他儿媳妇压在炕上,活奸了两个时辰哪!啧啧……下面都弄烂啦!”
妇人们正嚼着舌根儿,身后却爆出一声大喝:“死老娘们儿,净他娘的胡咧咧!”
妇人们回头一看,原来是报案的长腿杂役,正引着顺天府的几名差人赶来。
“都散了吧!别堵着门口!延误了官差办案,你们谁也担不起!”
长腿杂役一面叫骂,一面推攘,在人堆里硬挤出条道。几名差人见状,忙入到客栈里。
来验案的官差有三:一名仵作,两个衙役。
衙役一个红脸,一个高瘦,皆大咧咧的,一脸骄横。那仵作倒是和颜悦色,双目之中透着精明。进屋后也没闲着,东一眼、西一眼的不住打量。
红脸衙役来到柜台,抓起账簿翻几翻,随手扔下。他一抬头,瞥见柜上存着坛老酒,二话不说,剥掉封泥。
“真他娘的香!”坛中酒气扑鼻,红脸衙役美得直耸鼻子。他也不取碗,端起来“咕嘟咕嘟”灌了几口。
喝过了瘾,红脸衙役一抹嘴,打个酒嗝儿。“呃……这里有主事的没?去喊过来!”
“您老稍等,这便去叫。”长腿杂役应了声,转身入了后堂。进财一听,有些犯愁。眼下老掌柜这副样子,哪还能去回话?没奈何,只得自己赶去应付。
来至前厅,进财忙冲官差拱手:“几位官爷受累!我家掌柜受了惊,现在还下不来炕,官爷有什么话,只管问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