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厨子牛二!”府尹将脸一转,面向牛二喝道,“你这刁厨,好财心黑。若不是冯查二人眼明,这等弥天大案险些被你瞒去,若不加以惩治,如何能肃清歪风邪气?来啊!将这二犯拖下去,先各打一百大板!”
府尹说罢,数也不数,从那“明”字签筒里抽了一把红头令签,甩手就掷在地上:“给本府狠狠地打!”
左右得令,用水火棍叉起了牛、胡二人,掀在地上便是一通猛打。府尹扔的是红头签,衙役们下手自然不会留情。一阵杀猪般的哀号后,胡屠户和牛二早已是股裂腿折、皮开肉绽。
当那一百板子打毕,二犯浑身是血,皆没了人样。
府尹一挥手,示意先将二犯暂且收监,等缉到主犯赖青,再一并发落。
衙役们答应一声,胡屠户和牛二被拖死狗一般地拖下堂去。
惩治了牛、胡二人,府尹便与堂上一干人等商量起捉拿赖青事宜。那赖青狡诈诡谲、居无定所,想来也不好寻擒。可好在冯慎与查仵作见过此人,记得他的相貌,所以府尹另遣画手,按冯查所述绘了图像。待图像绘成,府尹又签下海捕文书,盖上顺天府的银印,派鲁班头带着手下于所辖之处广为招贴。若发现可疑人等,便即刻拿下。
而后,令冯慎与查仵作等人在市井走访排查,特别是要留心那些混迹在天桥附近的“金评彩挂”。
听得府尹说出“金评彩挂”四字,冯慎暗蹙了眉头:“大人,以卑职浅见,那赖青虽以耍猴卖艺,可不似那些凭正经手艺吃饭的江湖人。若要硬讲,倒像是诈门中的‘蜂马燕雀’!”
府尹沉吟半晌,才道:“倘使如你所言,确有些棘手了……那诈门之中,多是些苟且宵小之辈,他们形迹隐蔽,犯案手段多样。对那号人,平日里官府没少察访,无奈他们藏得太深,往往无功而返……”
“大人先莫烦恼,”冯慎又道,“卑职仅是猜测,并不能论定。况且,那‘蜂马燕雀’只为骗人图财,未曾听得他们有害命传闻。卑职以为,那赖青心狠手毒,定是个残暴的惯犯。还有,单凭他一己之力,也不可能完成‘造畜’的邪术,那赖青身后,应该会有同犯。这伙恶徒既花下了这番心思,恐怕等风头一过,也必会再出来害人。等到了那时候,难免会露出些蛛丝马迹。所以,只要严守住赖青这条线索,终有一天,会把他背后的势力全部揪出。”
“但愿如此吧……唉……”府尹长息一声,道,“想这天理昭昭,自存公道。愿上苍庇佑,能早日将那伙暴徒绳之以法!”
言讫,府尹闷然退堂。其余一众人等,便遵着府尹号令四下忙活开来。
表到这里,得插上几句:前文书中所提及的“金评彩挂”,原是那天桥卖艺人的统概。若要细分,还有那皮、团、调、柳。合在一处,便是那“八大江湖”。这金门,说白了就是金点之学,无非是些点卦相面、称骨观星的手段;评门,多指评书、快板、大鼓和弹词;彩门中,所含有变戏法、演杂技等诸般本事;挂门里,便为舞枪弄棒、驯兽拳脚。至于那卖大力丸儿、售狗皮膏药的,是皮门;扎花结彩、鼓吹响器的,属调门;打牛胯骨,说着数来宝、莲花落的,为团门;而那些草台班子、野戏园子,便一并划入了柳门。
这“八大江湖”涵盖了民间大半耍把式的手段,形形色色、五花八门。赖青充作是耍猴人,那便是充混在了“挂”门里头。
可要说到这诈术,又不得不提那“蜂马燕雀”。这“蜂”,当群蜂蜇人讲,意思就是一票人合起伙来下个套,专等那没眼的往里钻;“马”,指的是单枪匹马地作案行骗;“燕”呢,讲的是以女色惑人,然后取利,像那般“仙人跳”“扎火囤”,皆属这个范畴。《诗经》里有“燕婉之求”的说法,正指那男女情事,故这等诈术,定名为燕;这最后的“雀”,实则为缺,说的是数人合伙,上下打点私买官缺。等到了任上,再设下苛捐杂税、鱼肉治下,以捞取不义之财。这四种诈术,也有唤作“风麻颜缺”的,但不论字做何改,皆是行骗谋利之举。
闲话休提,书归正传。却说冯慎与查仵作出了衙门口,就开始商量起寻拿赖青事宜。
可眼下这会儿,日头也差不多落到西山后了,天桥那边江湖人,估计也早已收摊歇脚。于是,冯慎与查仵作约定:待到明日清晨,再一同跑街串巷、探风寻访。
辞别了查仵作,冯慎便转往家走。一面走,冯慎一面唏嘘不已,没料到这差事还没正式当,就出了这么大一桩案子。看来,担上这顺天府的经历并不轻松。
走着走着,冯慎到了自家住着的那条胡同。一进胡同口,便远远地看见一个女子正要推门而入。
冯慎瞧得真切,忙高喊一声:“双杏!”
听得有人唤,那女子猛地打个激灵,身子一转,慢慢地回过头来。那女子一身素扮,确是那冯府的丫鬟双杏。
一见是冯慎,双杏忙道个万福:“给公子爷请安……”
“双杏啊,”冯慎笑道,“我可是听夏竹说你病了,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啊……”双杏秀眉一蹙,面上稍带慌张,“公子爷休听那丫头胡说……婢子……婢子只是染了些风寒,早上头疼贪睡了些……并没有什么大碍……”
冯慎“哦”了一声,道:“既然身子好了,那我也便放心了……呵呵……双杏呀,你这是打哪里回来?”
“公子爷容禀,”双杏赶紧说道,“公子爷心疼下人,不需我们做些繁重的活计,可终日的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