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县一一道了,冯鲁这才对上了号。“原来是他!”
鲁班头叹道:“你那个本家侄……已经死了。”
陈知县在平谷无子嗣家眷,对这个侄儿视若己出,得知他身死,焉能不恸?“维业……维业他怎么死的?”
冯慎宽慰几句,便把如何在顺天府发现重伤汉子、众人如何为他救治等事简说一遍。提到那汉子死因时,却只道他伤重垂危,不治而亡。
“唉”,陈知县道,“生死有命啊……维业舍己报信,保全了凤落滩大多百姓的性命,也算是无上功德了……剩下的村民现在何处?我见那塔底也才寥寥数人……”
“怎么,你还不知?”鲁班头道,“幸存的就是塔里那几个,其余的乡亲早让恶贼给害了!”
“什么!?”陈知县难以置信,“这不可能!”
冯慎举手一指,凄然道:“那边盖有白单的百余具尸首,便是凤落滩遇难的村民……”
陈知县方至此处时,便已发觉空地上陈有众多尸首。可他见弘智、坂本等皆以受戮,还当另外的尸体也是众恶同党。这时听冯鲁说出实情,只感觉双腿绵软,踬顿在地。“他们原是骗我……罪孽……真是罪孽啊……”
冯慎见状,知定有别情,赶紧与鲁班头搀起了陈知县。“眼下肃亲王也在寺中,咱们先去面见详陈,再请他老人家示下。”
陈知县闻言,忙随二人来在肃王面前,哆嗦着跪倒,颤声道:“犯官陈晋元……叩见王爷……”
“犯官?”见是名老僧,肃王不解道,“冯慎,这又是何人?”
冯慎将因果转述后,肃王这才明了几分。
肃王喟道:“恶人当真是无法无天,连朝廷命官都敢拘禁!起来吧平谷知县,将你所知,与本王翔实道来!”
“是。”陈晋元缓缓站起,吐诉前情。
原来,那弘智之前所说,倒不全是假话,只不过避重就轻,于紧要之处才混淆谎捏。凤落滩初有乡民失踪后,县衙便派兵来搜,奈何弘智等恶徒撒诈捣虚,县兵并没查出什么线索。
陈晋元原本就笃禅奉佛,只当是场误会,心下愧疚,便亲自来摩崖寺赔礼致歉。当时寺中除去弘智等人,还有一位姓曾的员外。
说到这里,冯慎等便猜到那员外定是曾三假扮。果不其然, 待陈晋元描述那员外面目身量后,心下已然确凿。
其时,陈晋元不知曾三实为匪首,加上弘智又从旁极力称赞“曾员外”乐善好施,愿出巨资助摩崖寺重修殿宇。一来二去,陈晋元便与曾三厚相结纳。闲来无事时,陈晋元便来与曾三讨论些佛法,兴起之余,还题下过楹联。
一次,陈晋元又带了陈维业来寺。那天与以往不同,山门外既无哑僧守护,也无知客出迎。因自己是常客,陈晋元也不待通禀,径自进入寺中。
二人连穿两殿,都没瞧见一个僧人。正纳闷儿间,忽听得塔院那边隐隐传来人语。
对那塔院浮屠,陈晋元甚是好奇。之前几次想登塔观瞻,皆被弘智借故推托。见机会现成,陈晋元便朝塔院走去。
塔院中诸阇穿梭忙碌,可一瞧二陈进来,俱有些不知所措。陈晋元受地藏浮屠吸引,只顾着抬头仰望,倒也没在意余人。
陈晋元虽不是出家比丘,然他数十年如一日地参研佛法,也称得上禅经耆宿。他既通晓释学,自然能瞧出那塔顶相轮与层数不符。正满腹不解时,曾三与弘智却急急从塔中奔来。
得知仅有二陈来寺,曾三等如释重负。陈晋元心挂着相轮之事,当时也未多想,只顾着向曾三相询。
曾三眼珠一转,便说塔内另有乾坤,当下邀二人进浮屠一观。
二陈一听,欣然入内。刚进塔中,陈晋元就觉气氛不对,待要回身,退路却被众僧堵死。
等把二陈制住,曾三也算直截了当,说他们假扮了僧侣,为的是在这寺中图谋一桩勾当。既然被二陈撞见,那就索性撕破面皮。
然陈晋元毕竟为一县之宰,他若久不归衙,差役早晚会寻到这摩崖寺来。再看到陈维业时,曾三却心头一亮。因前番交际,曾三知陈晋元视这侄儿如同亲生子,只要以陈维业的性命为要挟,陈晋元必会老实就范。
虑及此节,曾三越想越畅,不消多时,竟生出个一石二鸟的狡计。
曾三先点了三名能说会道的手下,便是那娄、方、王三人。让娄得召充成县衙新聘的师爷,方、王则扮作差役捕快。准备完毕,歹人将陈维业扣在寺中,由曾三与二魔使一同,亲自押着陈晋元返回县衙。
因侄儿命悬贼手,陈晋元对曾三的安排不敢不遵。回衙后,陈晋元召齐诸吏,将娄、方等三人当众任命。并言自己与典史即刻便要开往原籍省亲,在回来之前,县里一应公务,皆由娄师爷全权代署。
听是县宰亲口吩咐,众差诸吏虽觉事起仓促,但也无人疑心。待把印信交接后,曾三等人又暗中胁迫,将陈晋元复押至寺中囚禁。
如此一来,众匪不单不怕二陈道出所见,并还使得平谷一县尽落己手。有了“县衙”这面旗号,日后行事自然会便利不少。
欺下者,仍要瞒上。县中差役好蒙混,可若有朝廷邸报公文分派下来,却需知县亲笔签押回呈。故匪人也不急着害二陈性命,假使上头有紧要文书,便由娄得召带到寺中,让陈晋元签了再盖印发出。
被囚期间,陈晋元逃意未减。奈何众匪看守严密,陈晋元屡试不成,反被打断了双腿。怕再生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