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查仵作萎靡,唐猛有些不忿:“教主,我真不知您老怎么想的!那‘明公’究竟是什么人?值得咱这么拼死拼活?横竖是个反,干吗非跟在他们屁股后头?”
“你懂什么?”查仵作瞪了唐猛一眼,“我虽没与明公照过面,但从线人那边也能猜到那是个兴云布雨的大人物。前阵子受官家围剿,坛口崩毁凋敝,教众陷狱散逃……四个坛主,也仅存下你一人……单凭外头那几个脓包,能掀起什么风浪?”
“现在不成,咱就缓它个几年!”唐猛急道,“到时候咱再招兵买马,多炼些暗器毒砂……”
查仵作冷笑一声,道:“行军打仗可不像殴斗过招,指着暗器拳脚,冲不了锋、也布不了阵!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老老实实的辅佐明公,才是正理儿……”
正说着,外头喽啰突然闯入,报说有人拜山。
“什么?”查仵作与唐猛齐齐惊起,“莫非有鹰爪孙寻踪摸来了?”
“不是不是!”喽啰急忙摆手,“是线人引来的!说是什么云台云少爷到访……”
“哎呦!怎么不早说?”查仵作神色一凛,赶紧整衣下榻,慌慌张张地迎了出去。
唐猛不明就里,也只得随在后头。
刚到石厅,便有数人簇拥而来。当中之人,年齿未及而立,裘衣皮帽,宽颡丰颊,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贵气。身后四人,皆是护卫亲随,一水的扎带短打,赳赳精神。
查仵作几步上前,冲那裘衣人便是一揖:“敢问尊驾可是云台云少爷?”
裘衣人笑道:“正是区区!”
“哎呀,不知云少爷驾到,有失迎迓,恕罪恕罪。”查仵作说着,便要裣衽下拜。
云少爷伸手拉住:“教主无须多礼。”
查仵作直身恭道:“久仰云少爷大名。今日得遇尊颜,实乃三生有幸!”
云少爷乐道:“都云‘公门里面好修行’,查教主入顺天府久了,说话果然是中听……哈哈……”
“云少爷取笑了,”查仵作赧然笑笑,“快请坐!”
云少爷点点头,一撩裘袍,转身落了座。
查仵作不敢居正,只是在旁位上陪了,一面打拱,一面唤喽啰沏茶。那四名护卫一言不吭,默默地走在云少爷身后,列成一排。
那些护卫整齐划一,倒似训练有素的行伍中人。虽不是牛高马壮,但都黢黑干练。立在后头,岿然不动,如刀砍斧剁一般齐。他们头戴剪绒弁帽,腰间扎带上,左右各挂了个皮匣子。匣子里鼓鼓囊囊,也不知藏了什么东西。而最惹眼的,是他们脑后无辫,引得教中喽啰不住地窃语指点。
见众喽啰无状,那四名护卫仍旧耸腰挺肩,虽未吐一字,但却斜睨嗤鼻、倨傲鲜腆,神色间,颇有些瞧不起。
护卫趾高气扬,唐猛不免来气。有心找茬放对,又碍着那云少爷面子。忍了再三,这才强压怒火,隐言不发。
没一会儿,茶端上来。云少爷揭开碗盖一闻,轻轻地皱了下眉头。
查仵作见了,知他嫌叶子差,赶紧道:“荒野草寨,招待不周……”
“查教主过谦了。”云少爷嘴里说着,却将那茶碗放下,不再去碰。
查仵作急忙岔开话头:“明公他老人家可好?”
云少爷淡淡回道:“还算康健。”
“那就好,”查仵作道,“我慕明公已久,有机会还劳云少爷引见……”
“倒也不急,”云少爷道,“家尊冗务劳身,举义之事,就由我代为接洽。怎么?莫非查教主嫌我年少,主不了事?”
“岂敢!”查仵作起身道,“云少爷气宇轩昂、雄才大略,深承明公之风……贤乔梓皆是包元履德、功逾文武……”
“哈哈哈……”云少爷大笑道,“一句玩笑话,教主也这么当真?坐下坐下……家尊曾夸道:查教主志虑忠纯、谋策踔绝。又不辞劳苦,藏形匿影数载,较德焯勤、厥功甚懋。”
“明公谬赞,”查仵作谦道,“摽末寸功,不值一提……”
“教主不居功,实在令人钦佩……”云少爷话锋一转,“然失了那紧要的前挡,便可是大过一件了!”
查仵作脸上一僵,后背冷汗涔涔:“小教办事不力,有负明公重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