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一路辛苦,想必遭了不少罪。”
林如海客气地拱手,请林族长坐下说话。
林族长为嫡支,林如海这一支与其关系不远,但因着祖上恩怨,林如海待族中一向是淡淡的,与林族长并不熟悉。
如今唤句“二叔”,已经算是客气亲切的态度了。
林如海进门时心有诧异,好歹是一族之长,为何林族长却是一副狼狈模样,神情中更是隐有惊惧之色,仿佛被吓破了胆子。
林佳氏虽非满洲老姓大族,却也出过数位能人,宗族中现有林如海这样的帝王心腹在,亦出了一位郡王福晋,族中子弟不说有何天赋,却也是认真读书的。
身为一族之长的人没理由会是如此骨软筋麻的德性。
“如海——”
林族长双手拉住林如海的胳膊,腿一软差点儿跪倒在林如海面前,刚一开口,声音里就带了满满的哭腔,他急如星火道:“如海,救救族里吧。”
林如海不明所以。
依着林如海查来的消息,林族长是从族中子嗣旺盛的人家里选了五个男孩儿,想着林如海如今膝下空虚,即便是纳妾恐怕也子嗣无望,长女嫁入皇室,断无将孩子过继回林家的可能,而二女儿尚未选秀,不知会落在谁家,便想带几个年幼的男孩来过继到林如海与贾敏膝下,借此缓和林如海与族中的关系。
虽说有些许细节模糊,却也并无奇怪之处。
可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
林如海不动声色地扶住林族长的手臂,没理会林族长的话茬,反而笑道:“二叔来京也不提前告知如海一声,传出去倒让人瞧了笑话。”
若是往日,林族长倒是乐于同林如海打会儿机锋,只是现在他几乎吓破了胆子,被扶到圆凳上坐稳后,便急切地说出所求之事。
他直言道:“如海,江南、江南不太平啊!”
林族长局蹐不安的模样不似作伪,他紧紧拽着林如海的袖角,张口欲言,却又谨慎地看向在门边候着的阿克占。
林如海微微颔首。
阿克占躬身,识趣地退到门外守着。
“他是我府里的老人儿了,二叔有什么不妨直说。”
林族长钳口挢舌,缓了许久方开口道:“族中有人生了病,不是什么大病,却常常夜里双膝窝处发疼。”
依着林族长之言,那病人疼得厉害,请了多个大夫都不见好,后来有位江南来的大夫,那家人都已想着死马当成活马医,只当竭尽全力了。
不成想这位没什么名气的大夫竟真的缓解了病人的痛楚。
本该是件好事,可等那大夫离去后,病人却出现了头晕目眩、时常恶心的症状。
无奈之下,家中人只得去往江南寻医,好容易才求得了药回来,只是这病痛愈轻,病人的精气神却仿佛被耗尽一般,行动间多了些痴癫的意味。
这户人家与林族长家的关系颇近,林族长正巧要去江南,便应承了这家人将那游医捉回来质问的差事,只当是替族人解难分忧。
却不成想,正是此行,让林族长几近狼狈地逃回姑苏。
“那药昂贵,不是寻常百姓能花销得起的。听说江南的官员都对这药推崇备至,服用后镇痛安神,又能使人飘然若仙,颇有神奇之处,引得众人追捧,加上确有镇痛奇效,便在暗地里悄悄流行开了。”林族长栗栗危惧,手微微颤着,握不住林如海斟的茶水。
他猛然用双手捧起茶杯,不顾茶水打湿衣襟,林族长似乎想不起自己本是锦衣玉食惯了的林佳氏一族族长,毫无形象地用衣袖一抹嘴角的水痕,他道:“我不信有什么灵药,本以为只是店家一贯糊弄人的说辞,那个大夫改头换面,如今也成了坐馆的神医,更让我心生疑窦,于是借着那病人的名头,花二十两银子求了一粒药来。”
林族长千不该万不该,就是松懈了警惕,寻了个江南有名的坐堂大夫看那丸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