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侯府两天,几个哥哥说起书院有名师客讲,问小郡主可否想去,侯爷便许她去书院听课。
自秦青出事后,小郡主第一次去书院,她小时候虽有府里请的先生教,也不时来听讲堂。只是与学子们交往极少,唯一秦青,是她在书院唯一交好的书友。
进入书院,随着学子们的脚步,在讲堂找地方坐好,今天请的老师皆有些名气,听了小半天,悄悄出去透气,站在廊下,清秀单薄一背影,穿着学子服,戴着学子帽,倒是无人认出她。
沿着长廊走走,不知不觉走到琴房门口,想到与秦青共同抚琴的日子,不禁心酸,也不肯推门进去,在廊下轻轻坐下,夏天的风穿廊而过,琴房悠静,只远远传来讲堂的声音,无人打扰,神思悠远。
回过神来,许久不见的静能琴师已站她面前,小郡主并不愕然,施礼说:“问大师安。故友一事,再次谢您。”
静能微微一笑说:“小郡主言重,都是琴友。祁望小郡主少过往,多将来。”
小郡主听懂,再次施礼言谢。静能指了指庭院的榕树说:“不久前新来了一对雀鸟筑窝,小郡主可要看看?”
小郡主便随着静能移步榕树下,枝丫上确有一个新巢,两只鸟儿不时环树飞过,羽毛鲜亮,叫声欢快。
小郡主轻轻说:“应该是两只鹂鸟。”便摘片叶子折起,吹了几声叶哨,鸟儿仿佛听懂,更欢叫起来。静能诧异,含笑说:“小郡主还有这本事。”
小郡主调皮一笑,看了会鸟巢说:“听,有幼鸟的吱喳声,小时候我还会上树去看。冬天大鸟就会带着幼鸟飞了。”静能点头,不由得说:“倒是自由自在,令人羡慕。”
小郡主心中一动,自由自在正是她求而不得的,但生而为人,或许就比鸟儿多了几分无奈吧。
静能仿佛听懂她心中所言,也不再说话,两人静静站着看了会鸟儿,小郡主施礼说:“学生告辞。”
静能点头,对小郡主说:“祝愿小郡主能得偿心愿。”小郡主浅浅一笑:“大师游历山河之际,亦是学生期昐之时。”
静能目送她离开,深知这是她的身份无法做到的事,宁氏巨贾,王府权势,即便一生富贵,却还有她无法挣脱的束缚,到底各人都在各自的命运中。
小郡主慢慢穿过庭园,秦青离去的第一个春天,她在那这可好?或许她抵达了更自由自在的地方?小郡主摇摇头,心里默默祝愿。书院像是一个她与旧时光相聚的地方,书院内,一个普通学子神游学海,跨出门,她得面对更现实的人生。
与念奴刚出门,就看见王府的车驾在外,护卫见到小郡主行礼说:“王爷在等郡主。”
是师父,不是大师兄,小郡主略诧异,登上车驾,向师父问安,再坐下,低眉不语,等师父开腔。
王爷坐在主位上,淡声问:“今天听了什么?”小郡主便简略介绍今天客讲的名师。王爷又随意问了句:“林胜,棠儿怎么看?”
这是王爷第一次问她,小郡主想了下,说:“二师兄。。。棠儿不了解。”
王爷面色如常,又问了一句:“林胜想要棠儿吗?”
小郡主脸色一变,她到底年少,少女的羞愤根本掩饰不住,师父的问话何意?莫非师父觉得她与林胜有私情?一急,眼泪水便涌上眼眶,又强装淡定说:“棠儿做错了什么吗?”
王爷一切瞧在眼里,依然面不改色,淡声说:“觊觎不该的人事,该死。”
林胜那日用强的事,依然像梦魇一样在她心里,相伴长大,疼她护她,转眼间翻云覆雨。小郡主抬起头,冷静地对王爷说:“师父也一向疼爱棠儿,若有一天,也会伤害棠儿吗?”
这话岂是徒儿能问的,王爷略略变了脸色,这丫头纯良,但关键时候亦会反杀,刚刚一句,既是问她,也是点她,她却顺着话反问,她心有不甘,也有不愤。
王爷轻轻一笑,对着一个小丫头,王爷断不会坦言,话锋一转说:“师父在,定不容他人觊觎。棠儿不必胡思乱想。”
小郡主听懂,不再发问。事情的答案向来不在言语中,即便她真有什么想法,王府岂会由她作主,不放在明面上,心照不宣,就是答案。
回到侯府,脸色便不怎么好看,歪在暖塌上发了一会呆,王府,师父师兄,林胜,压迫感,占有欲,混杂着多年的情分,又岂能分得清,道得明?
她心里没有其它人,如果有,如果拒婚,王府会如何处理?二师兄会在哪,他会再出现吗?再出现时会是什么情况?一刹间头疼欲裂。
王爷看着她下车,不动声色。这丫头姿容动人,聪慧过人,又有宁氏财力,尤如怀璧其罪,王府多年来看着她,断想不到林胜是那根反刺。
林胜究竟筹谋多久,是否还有其它打算?王府打听到的消息,几个近年来兴起的帮派都有林胜的影响,王府势要将他一网打尽。
王爷心中最恨的不仅是背叛,还有林胜差点得手的用强。小郡主在王府十年,牵在手里的小不点,教她习武,哄她高兴,既像女儿般珍贵,也可爱得撩人,王爷隐蔽的占有欲纵使强烈,亦清楚不可僭越,林胜竟然早就觊觎。该死。
小郡主自是不清楚这一层,王爷是敬畏的师父,两个是敬重的兄长,五岁的娃儿在王府中得尽宠爱,而这爱中,所包含的复杂情愫,或许正是老和尚所说的:“爱满招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