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智勇双全出泥而不染。
大锁看了上面的一行,琢磨了一会:莫非是“响声有洞”?大锁一时既十分地惊讶,又十分地疑惑:这“响声”指的是什么响声呢?怎么又跟“洞”联系了起来?这“洞”是实实在在的洞,还是喻指……?
下面那一行中的“钢筋”两个字比别的字大一些。再下面的“出泥而不染”,显然是故意写漏了一个字——“污”,从而暗指“出泥”两个字的重要,那前后连起来就是“钢筋”——“出泥”,莫不是“钢筋”从“泥土”中“出来”?“钢筋”怎么又会从“泥土”中“出来”呢?
——“响声有洞”又跟“钢筋出泥”有什么关联呢?
大锁越想越糊涂了,但接下来,他便格外地留心甚至警惕起各种“响声”了。至于“钢筋”,他实在想不出个头绪。
就在丢下纸卷的第二天早上,香玉在院子里看到大锁走进了牛房之后,她就急急忙忙地拿着一个铁盆和一根竹杆,走到羊圈外面的那拐角处,先“喔嘻喔嘻”地叫了几声,接着就一边叫一边敲起了铁盆:“咚咚咚咚——喔嘻……”——在驱赶屋后堆坡下庄稼地里的鸟雀呢。这是司空见惯的事,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和胡乱猜测的。
香玉敲了一阵后,急急忙忙地往回走。走到院墙的东南拐角处,将手里的竹竿斜靠在那棵枣树的枝丫上,那扎着一束塑料纸的一端,指向东北——大锁家的院落。
大锁在听到铁盆“咚咚咚咚”的响声时,立刻想到了“响声有洞”:莫非在她站着的地方——有洞?是什么样的洞呢?她特意把那“洞”告诉我是为了什么呢?当他在牛屋里隐了身子看到香玉把那竹竿放在枣树的枝丫上——一端指向东北时,他顿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惊得软了腿,身子就势半躺在旁边的牛草上了。刚才的那“一闪念”又在脑子里迅速地搅动起来:她站着的地方“有洞”?杆头指向我家——莫非她往我家挖了“地洞”?一阵短暂的震惊之后,他的心情又稍稍的平缓了些:这可能吗,是不是自己神经过敏而异想天开啊?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误地理解了那纸条上的“暗语”。想到纸条,他又想到了那“钢筋”:就真的是“响声有洞”——她向我家挖了地洞,可又跟“钢筋”有什么关联呢?他忽然急切地想回家看看,可这时侯,生产队长已经走过来“敲铃”了。
待队场上的人全部散去,大锁急匆匆地回到了家,他先顺着西边的院墙从南往北看了一遍,什么异常也没有发现。接着进了堂屋的西间,弯着腰,先扫视一圈能看得到的地面——包括床底,还是什么也没发现。接下来,他蹲下身子,往旮旮旯旯的地方仔细地搜寻着。忽然,他惊讶地“啊”了一声:在西头靠外边的那条床腿的旁边,发现了一根从泥土里“冒”出来的一小节生了锈的旧“钢筋”!顿时,“怦怦”的心仿佛要跳出来似的,他下意识地跪了下来——扑了过去,两只手紧紧地攥住了“她”:哭声哽咽了,泪水夺眶而出……
接下来,他瘫坐在床边的地上,两眼盯着那“出泥”的“钢筋”,胸口博动得越发紧张,由刚才对“她”的感激瞬间转化为了巨大的担忧:这后果太可怕了——将会给她带来想象不到的……
不行,得阻止她!可转念一想,都已经挖到床底下了——晚了啊。算了,还是等她挖通了,见了面再说吧。
大锁这时候才明白,原来香玉是要自己悄悄地去收索那“出泥”的“钢筋”,然后再告诉她这边出口的位置。他看了看:那“钢筋”离西山墙太近,必须向前再挖一米多。
大锁也用同样的方法,向香玉传递了暗语。
香玉打开一看,是一首被改写的歌词——
向前进向前进
战士的责任重
抢跨一步占高地
香玉明白了:“向前进——抢跨一步占高地”的意思是:再向前挖一大步……
香玉虽然明白了暗语的意思,但这一次,她没有像以往那样,看完后立即用火柴点燃了,然后扔进灶糖里——她暂时不打算烧掉。她觉得这纸条上虽然只有短短的三句话,却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一方面,日后的某一天,再把这张纸条拿出来看看,一定会又一次想起挖地道的艰辛,和即将挖通时自己和大锁当时的心情;另一方面,这纸条上的话,似乎不仅是大锁对地道那边出口的指引,总觉得还蕴含着别的意思。
当夜,大锁在牛房拾掇一番后,回到家,就拿出自家的草帘子,铺在了床边的地上。他本想把床挪到一边,自己估计一个点,然后用锹试着往下挖,可他实在是力不从心了。再说,到底在什么地方下锹,他心里没一点底数。于是,他侧卧在草帘子上,只能用两只眼睛急切而专注地盯着床底下的地面了。
地底下的香玉,正在“抢跨一步”——她多么想早一点“秘密”地见到自己的心上人啊。
可谁能知道,那最后一大步,要花费多长时间,要付出多少力气啊?
她上上下下的衣服全湿透了,还在挖呀挖……
哦,地上,一轮太阳普照人世间;地下,一腔火焰燃烧着一个女人的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