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丁街的市集散去不久,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
镇大门值班岗里轮值的保安队队员打了个哈欠,从窗口处伸出头来,眼巴巴地朝镇中大道方向张望。
八月的天气实在太热了,窝在值班岗里忍受了一天的闷热,到黄昏时忽然凉爽下来,人便会泛起困意……这名队员已经等不及换值下班了。
等了好会儿也没看见那头有穿制服的人过来,这名保安队员便满腹牢骚:“凯利和山迪这俩个家伙总是拖拖拉拉的,每次跟他俩交班都要多等半天,真是够了!嗨,吉米,不如找其他人换一下排班位吧?”
同样刚打完哈欠的吉米斜眼看了下搭档:“得了吧,谁来这里换值时不是拖拉半天?中午咱们俩过来的时候也没见多及时。”
以前镇门轮值是个抢手活,尤其是下午到午夜这个时间段,资历不足的人是做梦都别想能排上。
现在的话,镇门轮值这活儿是轮到谁都不爱来……
枯燥地在大门口值班岗里傻乎乎地呆上好几个钟头,不得随意走动擅自离岗,不得喝酒,不得打骂路人,不得举止轻浮——这到底是把他们当成什么了,木桩子吗?
虽说在镇内巡逻也有不得喝酒、不得打骂路人、不得敲诈勒索商铺摊贩、不得白吃白喝等等恶心规定,但至少能四处转转、找熟人聊聊天,不像镇大门这儿这么无聊。
吉米也不喜欢呆镇门这,他和搭档没轮到这个最难受的轮值时,他喜欢在镇中大道各处工地来回转悠……再没有比亲眼看见自己曾经厌恶的场所一点点被摧毁、被消灭、被更改得面目全非更愉快的事了。
偶尔,他也会往生活区的小街小巷里走,去欣赏那些被亡灵们看守着掏臭水沟的嫖客是如何狼狈丑陋。
吉米厌恶红灯区,厌恶那些表子男娼,更厌恶嫖客。
小时候他不懂事,父亲拿走全家人的生活费跑去买女人时,他只记恨无能的父亲拖累家庭,害得全家人吃了快两个月连盐味儿都没多少的水煮土豆。到他长大了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便连想起当初跟父亲用过同一个勺子都感觉恶心。
“哦!哦哦哦!”
靠着值班岗东张西望的搭档忽然指着镇外方向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快看啊吉米,那不是赛门那帮人吗?”
吉米连忙也凑到值班岗窗口往外看。
果然,镇外公路上,乌泱泱走来一大群满面风尘的人,领头的几个不是赛门、艾伦那几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又是谁?
昨天吉米和搭档排到的任务是维持镇中大道秩序和巡逻,转悠到北面生活区的时候看见街坊邻居们吵吵嚷嚷的,一问才知道是赛门那几个小子居然敢跟新领主赊布做生意,眼珠子都差点吓掉。
大多数街坊的反应和他们差不多,与赛门几家关系好点儿的都好心地劝他们赶紧带着孩子去给雷克斯先生赔罪、把布还回去,免得惹出更大祸事来。
等到了晚上下班回家,吉米听妻子说这几家人求了不少人帮忙、凑了一大群人赶在中午前把布运走了,还跟妻子说了几句以后要对孩子更加严厉,免得小孩长大后给家里惹事的闲话。
这个年头,生意哪是那么好做的?
只在本地还罢,贸贸然把贵重货物带到外地去,别说是赚钱了,人能活着回来都得算是金币女士护佑,反正吉米是一点儿也不看好这事能成。
可这会儿……吉米惊诧地发现赛门等人并不像是被抢劫、或是遭受攻击过,虽然二十来人全都风尘仆仆、形容狼狈,但精神看上去都很好;班杰明那个小鬼看见他,还兴奋地直挥手。
等他们走得离镇门近了,吉米和搭档都忍不住从值班岗出来,好奇地朝他们保护在人群中的两辆钢架三轮车看去……
装得满满的布匹都不见了,车斗里只松松垮垮地搭着防雨水的篷布。
“你们这是,都卖掉了?”吉米不可思议地道。
“嘿嘿,是啊,都卖光了!”走近了的赛门、艾伦、卡洛琳、班杰明四个,笑得整张脸都只能看到大白牙。
“没有遇到麻烦?那些外乡人没有为难你们?”吉米的搭档惊奇地道。
“当然遇到了,不过——啊,老爸,干嘛?”班杰明眉飞色舞地就想炫耀一番,关键时刻被他父亲从后面拉了一把,才把话头岔过去。
赛门瞪了班杰明一眼,朝吉米嘿嘿一笑:“我们还得去镇政厅一趟,回头再聊。”说着便不给吉米两个追问的机会,匆匆带队进镇。
吉米的搭档好奇死了,追了几步还想问,给吉米拉了回来。
“我只是问问他们是怎么解决麻烦的,这都不能说吗,太小气了吧!”搭档不服气地道。
“得了,人家不是摆明了不想说吗,可别去讨人嫌。”吉米摆摆手道。
新领主卖给大伙儿的亡灵布拿到外面去能卖出好价钱,这事儿谁都知道,但为啥没人想着去做转卖的生意,难道是别人都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