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不想被卷进去,另一边则是因为本性没有被压制,才会造成她对那些人、事,都爱理不理的态度。本来,要让她像贾府另一个客居的亲戚薛家母女那般上下打点,对所有人都温和以待,圆滑的打好各方面的关系,她就是绝对做不到的。
那个时候,她想着只是客居,不过住上几年,就更加不会做这种彻底违心的事情。原本便只想着观颜察色小心翼翼,后来便难免有出言嘲讽之类的事情。
谁料过得数年,父亲却又病重。
一路赶过来,本来就虚弱的身体经不得折腾,再加上客居的心事、从此失去依靠的茫然和丧父的悲痛,居然就那么去了……或者说,是让风清的灵魂,趁虚而入了吧。因为性格相似的缘故,两个灵魂的特性,都保留了不少。
但不管如何,有一件事情是没有改变的。风清的灵魂进入,也并不能让这个孤女的虚弱身体,迅速的有离开、在这个女子地位绝对低下的世道自保的力量,从调理身体到积蓄力量,这至少需要好几年的时间。
所以现在,她必须要回到那个很乱的地方去。现在,她就要根据林黛玉的记忆,和风清记忆中的关系,尽可能的理顺那府中的关系,好让她确认自己在接下来的那些年,该如何去应对。
林黛玉毕竟年纪小,而且有时代的见识局限,和对亲人略为盲目的依赖,风清,则不过是在局外看了一个故事,很多东西其实都没有真正懂得,两个灵魂的记忆,在这方面都非常重要……
过了些日子,黛玉已经把大致的东西都给基本理顺了,因此和丫鬟们的话也多了些,有的时候会捧着书看,有的时候,也会拿起针线来绣些东西。
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不过有的时候,她还是会被自己的思绪给扯进去。
这一天,她捧着一本书斜倚在榻上,懒懒的翻着,紫鹃和雪雁都在舱内陪着她。
黛玉眼睛虽然看着书,思绪却已经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在逐渐理清了那些矛盾冲突之后,随之而来的一个重要问题就是,接下来该怎么做了,这个问题她思考了颇长的时间,但除了“林黛玉在贾府还有应尽的孝道”这一点以外,她对自己未来几年时间,却并没能想明白,已经避世那么久的她,忽然被卷进红尘中去,还能做些什么?有什么意思?
想了好一会儿,她还是被紫鹃给唤醒的。
紫鹃已经叫了她三声了,见她总算把眼睛从书上挪开,雪雁不由得先对紫鹃笑道,“姑娘又看书看迷了。偏要叫醒她。”
紫鹃也笑了,“往常也就罢了,今儿可不能看下去,姑娘,琏二爷说有事要过来说呢。”
黛玉很奇怪,虽说是亲戚,但是贾琏对她可没有多少亲戚情分,在记忆中,虽说他带着她走了这么一路,她却是统共也没见过他几次,究其原因,就是因为贾琏很少来见她,怎么今天忽然就来了?
想来肯定是有事要说的,黛玉自然还是让他进来了。而在这之前,属于风清的记忆,也给了她一个隐约的答案。
贾琏,荣国公府,贾母养子贾赦之子。因为上面的长子去世,此时俨然已经是贾赦的唯一嫡子,未来的继承人。人称琏二爷。
他也不过是二十余岁,身材挺拔,五官清朗俊秀,只是以黛玉的眼光看来,不免有些虚弱,可知平日里也不怎么锻炼身体,又耽于酒色,自然是难以康健。而他的眉目中也闪动着一些奸猾之光,一如天下万千纨绔,见了就知不是正人君子。
此时,这位琏二爷带着一脸掩饰不住的兴奋喜悦的光彩走进了黛玉的房间,在这客船之上,却也没有什么卧室厅堂之分了,他见了黛玉,草草的见过了礼,黛玉招呼他坐下喝茶,他也不坐不喝,只是喜气洋洋的说道,“不坐了,还有许多事情呢。如今过来不过是要通知妹妹一声,我们家如今出了一件大喜事,要我们快些赶回去呢,不能拖着了。只是有些担心妹妹的身体支撑不住……”
明明是他要莺歌燕舞放缓了行程,却偏偏要推到她的身上,倒像是为她担心一般。
黛玉有些不耐烦,打断了他的话,“要尽快赶回去,我自是没有意见,只是,到底是出了什么喜事?”
贾琏并没有管黛玉的态度,或者他这次来,本来也有夸耀之心吧。当下只是笑道,“我们家大姑娘才封了贤德妃,入主凤藻宫,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不是?”
黛玉不置可否。
雪雁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更是在一边很不高兴——这都什么事啊!姑娘丧父还不到百日呢,就这么喜气洋洋的跑到姑娘面前来说什么“喜事”。
惟有紫鹃,她本来是贾家给黛玉的丫鬟,贾家的大姑娘封了妃——虽说她不是很明白这“贤德妃”是个多么高贵的位置——这自然是喜事,但看到黛玉那个样子,却也不好高兴了。
贾琏见黛玉表情淡淡的,并无欢喜之意,却也觉得有些无趣。正要再说,黛玉却已经把放在手边的书重新拿到手上来了,虽未翻开来看,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
“我知道了,这赶路之事,但凭琏二哥安排就是了。只要琏二哥那里自己不觉得太赶就好。”
贾琏的脸色一变,知道她这是在讥讽自己船上的那些事情呢。虽然他也并不担心这个表妹和他的妻子凤姐告状,但被人直接指出,其实是自己的寻欢作乐拖延了行程这一点,还是不免有些不舒服。虽说这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