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说你,没事吧?”白岑见我不言不语兀自盯着芭蕉叶出神,有些担心地在我眼前挥了挥手。
“嗯,我没事。”我淡定地拍开那只爪子:“有事的是你。”
他龙目瞪大。
我慢条斯理道:“就秘密的本质而言,越少人知道便越是好。所以……”
我目露凶光:“我要先灭你口,再杀你东海全家。”
……
在白岑气呼呼地念叨着:“狼心狗肺”之类的狼狈地自我剑下蹿走时,腾云之前背对着我欲言又止终是道:“芫芫走时,可有什么话?”他的声音像粗糙而暗哑的琴弦,若一用力便断地干脆。
天风如羽,柔而缓地盘旋落下,带起沙沙密音。
“她说她很相见你一面。”说出这句话时,我心中已无多愤慨,只余茶冷香尽的一丝凄然。生来万余年,生离死别只经此一次,还是为情而伤,真是烙下了极深刻的心理阴影。
“我对不起她。”他苦笑一声,形单影只的身影渐渐湮没在愈加浓厚的烟云中:“我与芫芫已至此,再无回旋之地。可岁崇与你……这四海八荒里,哪一个神仙不知道他对你的纵容。你既然已知道你的身份,也应知道他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毕竟,天帝他……”
这小子一贯走得是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路线,突然转变成这种深沉内涵类型,让人一时接受困难,觉得他不是吃错药大概就是没吃药。我想大抵上,一个少年成长为男人都要经历如斯过程,虽然他的身早已由某不知名女仙女妖女人变成了男人,但那颗幼稚的心还是需要某个女仙女妖女人给他一番坎坷痛苦才能成熟。
芫芫就是他的坎坷,历了她这个劫,方能幡然醒悟、拔节而生。
被他这么一带,我也前所有的感伤和深沉起来,从情感波折直接上升到了人生领悟这个高度来。几万年来这么还是第一次,我觉得挺不容易,并下决心晚上回去写下来留作纪念和报告。白云苍狗,几万年后翻出来看,我还能记起白岑的成长是由芫芫一死,而我偶尔间一次的成熟岁崇则真是功不可没,他当算得上罪魁祸首以供我万世给他焚香砸鸡蛋。
白岑走了许久,我还在琢磨自个儿的混血身世,以往我特别追求不同凡响,现在梦想成真了,我有点如梦似幻。
按理来说,什么绝世兵器、无价之宝都是众人抢的头破血流的稀罕物。可是我这个独一无二的物种却因着自身属性身价直跌,幸好得知此事神仙似不多,要不我岂不要和瘟神那厮结拜成兄弟姐妹,自此横行天界无人敢近?
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回我的西荒去了。那是咱家山头,阿爹是万不会嫌弃我,至于其他,料它们也不敢嫌弃!
我对着芭蕉自怨自艾、自叹自卑一段时间后发觉肚子已在娇弱地呐喊,嗯,该回去吃饭了。
才要抬起脚,却感觉脚面很沉,怎么都拖不动。低头一看,四条尾巴的白毛小狐狸正蹲坐在上面,双爪牢牢抱着我的腿,金色的水汪汪眸子悲凉地看着我,嘤嘤嘤道:“你个负心的女人,你丢下人家就和别的野男人跑上天了。害得人家啃了一麻袋胡萝卜,瘦了好几圈终于找到你了。”
……
我说,它这一套是和谁学的?这口吻语气怎么就那么像在人间卖弄风骚、水袖翩翩的小白呢?
“啊?你居然会吃胡萝卜了,这下没人和我抢鸡腿了!”我突然捕捉到它话里的一二名词,欢天喜地地摸下它脑袋:“小孩子家嘛,不挑食最好的。对了,以后咱两的伙食费也可以省好大一截了。”
它眸里包着的鼓鼓泪水唰地冲了下来,全身的白毛炸成了一团,非常有骨气和勇气地对准我尚停留在它脑壳的爪子狠狠一口,留下了鲜红的齿印。尾巴一甩,犹如道银箭飞出消失在了重重密叶后。
我忧伤地想,几日没见,这孩子终于到了叛逆期了吗?也许是时候考虑给自己添条狐毛围脖之类的。我拔足狂追过去,小狐狸崽子,咬过之后就想跑,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南天的花草很茂盛,这直接会导致我这个天生路痴在一刻钟后迷路地很彻底。
面前的白影还在七拐八拐地飞速蹿动着,别看这小白狐狸个头小,但胜在身形敏捷,花花叶叶底下皆可一窜而过。追了段时间,我气喘吁吁地开始考虑要不干脆引个雷直接劈掉这些杂草就是了,只是影响似乎比较恶劣。
在我劣迹斑斑的闯祸史上再添一笔我倒不介意,只是这回万一被捉住丢进天牢里再被阿爹知晓了,他岂不是要把我关进昆仑几千年不给出门?
“你当真决定在这时去?那你和东海国主的婚事怎么办?”翠绿欲滴的扶桑树后突然传来有些耳熟的声音。
“魔族七君已进兵玄天,玄天连接酆都重地。若仅由鬼族守持恐生变故,天族必是要出兵相援的。”我背靠在扶桑树粗大的枝干上,气息不自觉加重起来,岁崇他怎么会在这里?
“天族的天将不只你一个,更何况你还是东岳帝君!”威严的声音中透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此次联姻事关重大,你一向极为稳重怎会不知晓?”顿了一顿:“莫非你还惦念着武罗?”
听到提及我的名字,我不禁有些紧张。偷听墙角的事我没少干,但这回听得是与我有关似乎还是件机密事儿,这让当事人我真是心痒难耐。
我越心痒,可岁崇那厮就越是拖着不说话玩沉默。我知道他话少,可是面临天帝老头如此咄咄逼人,你好歹吱个声给他个面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