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先在这儿等一等,我们问问是不是这户人家,万一不是还得走。”老太太心细地交代着轿夫。
苏合香早已迫不及待地走到木门前,深深吸一口气,不安地轻叩了两下门,整颗心虚悬着。
门开了。她的呼吸倏地停住。果真是他!那个害她病得死去活来的罪魁祸首!
“你……”孙玄羲没想到来人竟是苏合香,他震撼地盯着她,愕傻了。
一看见他,苏合香几乎无法思考,浑身血液都沸腾了,她不顾一切地扑进他怀里,深深吸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木香。本来已经决定不再想他、不再念他、不再爱他了,可是一看见他俊朗的眉目、深邃的黑眸,那一张熟悉得令她心痛的脸,她便什么也忘却了。
孙玄羲好半晌才从震惊的情绪中慢慢回过神来,感觉到怀中柔软的身躯似乎更瘦、更单薄了。思念真是磨人,这阵子心口那一份不知名的痛楚,在这一刻消散了,他忘情地轻轻拥住她,深伯把她捏碎。
“玄羲。”老太太忽然开口轻唤。
孙玄羲猛然受到更大的震撼,他蓦地抬眼,惊讶得瞠目结舌。
“姥姥!您怎么也来了?!”
听到孙玄羲的惊喊声,苏合香也大吃了一惊。
什么?姥姥?她呆愕地回头,无法置信地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望着他们,满是皱纹的脸上有着柔亮和煦的微笑。
第七章
“姥姥,您怎么会来?”
孙玄羲盘膝而坐,面对着孙姥姥。他从来未曾想过姥姥和苏合香同时出现的景象。
苏合香跪坐在椅垫上,心中更是惶恐不已。她怎么也想不到老婆婆居然就是孙玄羲的姥姥,刚才她忘形扑抱住孙玄羲的那一幕,看在孙姥姥的眼里,真不知道会怎么想她?
孙姥姥随意地坐着,喝了口孙玄羲倒给她的白水。
“你娘收了你的信以后,和你爹在屋里嘀嘀咕咕了好久,我在窗外偷听到了一些,心想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就自己到长安来看看究竟。原来你爹娘还真是猜对了,你果然已经被长安的花花姑娘给迷住了。”孙姥姥掩着嘴偷瞧苏合香一眼,呵呵笑着。
苏合香的心情不安地摆荡着。花花姑娘?说的难道是她?
孙玄羲一手支额,无奈地叹口气。他在信中只简短写着他在长安一切安好,请父母不必挂念,也说明了因答应替“合春号”老板刻一尊佛雕,所以会在长安耽搁,短则三月便能回洛阳,信末不过是提了一下宅后有间“长乐坊”,日夜笙歌不断,使他无法静心,不过即便有所耽误,最多也不会超过半年便会回去。只是这样而已,他们竟然就联想到他是否已经被花花姑娘迷住的那一方面去。
“姥姥,你们用不着胡想。”他不流露情绪地说。“我答应替『合春号』老板刻的观音像已经大致雕好了,再经过几天细修便可完成,到时候我自然就会回去了。”
苏合香瞥一眼置于架上的一尊庄严丰润的观音像,确实可以算是快要完成的作品了。在观音像旁除了那尊令她伤心的仕女雕之外,还有一座稍大一点的佛像,已经约略看得出千手千眼观音的初步轮廓了。她知道那是他珍爱的古桧木,只是她没想到,在她生病的这半个多月来,他竟然已神速地完成了这么多。
“我问你,你回洛阳,那细细呢?”孙姥姥饶有深意地问孙玄羲。
“我们没有关系,我也没有被她迷住,姥姥不用操这个心。”他淡淡回答,并没有看苏合香一眼。
苏合香咬着唇,木着脸。
“你没有被她迷住吗?”孙姥姥笑吟吟地反问。“可你寄回家的信匣上怎么会有只雀鸟呢?”
苏合香讶然望着他。“真的?”
“姥姥,那只是随手雕的。”孙玄羲微露尴尬之色。
“你是姥姥看到大的,是不是『随手』,姥姥看得比你更清楚明白。”
苏合香听出了孙姥姥的暗示,一颗心骤然狂跳起来。那一夜如梦似幻的记忆霎时间又在她脑海中勾了起来。
细细,我爱你。也许那句话他真的对她说过,那是真的!
“姥姥,您别闹了,爹娘早已经为我订下亲事,难道您忘了我和荣阳郑家的婚约吗?”孙玄羲的脸色严肃,他不能被情爱绊住,他必须让苏合香死心,这样对两人都好。
“荣阳郑家?”苏合香怔住,仿佛雀鸟遇着了天敌,浑身寒毛竖起。“荣阳郑家?五姓女?”
孙玄羲刻意冷漠不答。
“细细,听姥姥说,玄羲两年之前为郑家雕过八扇屏风,雕的是洛神赋——”
“姥姥!”孙玄羲打断她。“这些事与她无关,不必说给她听。”
“怎么无关?不能让细细误会了!”孙姥姥瞪他一眼,继续说道:“我家玄羲没别的长处,就是刀技巧夺天工,他所雕的洛神赋屏风那位郑小姐非常喜欢,就这样爱慕起玄羲来——”
“姥姥!”他急得伸出手去拉住孙姥姥的手。
孙姥姥生气地打了他一下。“荣阳郑家是自己托媒来说亲的,不是玄羲自己爱上郑家小姐——”
“姥姥!别说了!那些都不重要!”孙玄羲急躁地起身,火大地喊:“既然这门亲事已经订下,我一定会娶荣阳郑小姐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