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道防止你贸然赴约,我命人在宫门上拦截的。虽然自己与她的婚事几乎半订了,但不是出了禁足那件事吗,又给延后?了一个月。这一个月,他还?得紧紧看住她,以防她生出歪心思,临时反悔。有时候想想,自己这皇帝在她面前?做得真憋屈,半点?没感受到统天御宇的快乐,反倒小心翼翼唯恐她再次拒婚。就像滑胎,有了第一次或许会有第二次,得仔细呵护着,杜绝一切畸变的可能?。
但面子还?是得维护的,他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朕五日一次召见驻军武将,今日裴将军来觐见,亲手交给朕的。他也听说了朕要?向?你家提亲的事,觉得你我已是自己人,交给朕就等于?交给你……你看裴将军多知礼,朕决定以后?继续重用他。”
苏月拱起了眉,展开请柬仔细查看,“这是裴将军亲笔吗,字迹很?是清秀啊。”边说边瞥了对面的皇帝一眼,故意拉长声调,“字如其人,难得难得。”
皇帝面沉似水,“朕觉得你很?善于?发现别人的长处,唯独不会发现朕的。朕想当初也是金戈铁马征战四方的战神,一手好字,比他强多了。且朕擅丹青,通音律,等有空还?打算研习一下药学。这么?一个无可挑剔的好郎子在你面前?站着,我若是你,早就紧紧抱住不撒手了,还?有这闲心夸赞别的男子!”
苏月听了他的控诉,无奈地冲他笑了笑。
他又不乐意了,“你这笑是什么?意思?难道不认同?”
苏月说没有,“我觉得陛下说得对。”
如此敷衍,令他生气,“你嘴上说对,暗中腹诽,朕看得明明白白。”
她头疼起来,“你怎的如此难哄?见缝插针夸一下别人,不是起码的礼数吗,难道让我捧着人家的请柬,絮絮叨叨说‘这字写得虽好,还?是不及我家大郎。我家大郎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成个亲又怎么?样,不去’?”
啊,她说“我家大郎”,这种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真情实感,才是沁人心脾,令人神往的啊!
他果然抿唇笑起来,志得意满呼之欲出,先?前?的些微不快,已经烟消云散了。
潇洒地一拂袍子坐下来,他随口追问一句,“裴府相邀,你去是不去?”
苏月说去啊,“人家请帖都送来了,不去岂不是太拿乔了。”
可皇帝并不希望她去,毕竟自己不便驾临,她一个人赴宴,万一遇上了不稳妥的人和事,那该如何是好?
他不说话,苏月便察觉他又在不痛快了,转头觑了觑他,“陛下觉得我不该赴宴?”
“倒也不是。”他一手在桌上迷茫地画着圈,“朕只是在想,该以什么?方式陪你去。朕这身?份,随意参加臣子的婚宴不好,打乱了人家的婚仪不说,满朝文武那么?多人,将来谁家娶亲朕都得参加,否则就是厚此薄彼,岂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苏月说那就别陪,“我自己去,吃个席便回来,用不了多少?工夫的。”顿了顿又感慨,“这裴将军果然与一般官员不同,他家办喜事,竟然没有邀约梨园助兴,怕是满上都独一份的高朗了,清流啊!”
皇帝散淡地接了口,“可能?是舍不得赏钱吧。不是说诸多门户放赏仍是很?可观吗,他节俭,想减免花销而已。”
反正他就是针对人家,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来。苏月说要?独自前?往,那是断然不能?够的,他想了想道:“那日朕陪你一起去,朕不进门,在马车里等着你。你吃个半饱,赶紧出来,朕可以带你上夜市逛逛,采买一些你喜欢的小东西。”
苏月犹豫不决,“那怎么?行,我在里头吃席,你在外面饿肚子,简直是欺君。再说一场宴席少?说得半个时辰,我中途离席,恐怕不大好。”
皇帝说有什么?不好,“就说梨园中忽然有急事要?处置,随意找个借口便辞出来了,这还?用朕教?你?”见她神情松动,知道这事谈妥了,转而又来问她,“裴忌要?成亲了,你心里可觉得惆怅?”
苏月这才发现,自己手拿着裴忌的婚宴请帖,情绪竟连半点?波动都没有。满心全在盘算时间,到了那日该怎么?安排梨园事务,怎么?抽出空闲来赴宴。
不过见他一副窥探秘辛的模样,就决定不能?让他称心如意。于?是抬手撑住了脸颊,幽怨地叹息,“惆怅,忧伤,心如刀绞。”然后?调转视线望向?他,试图从他脸上窥出一点?悲愤和忧伤来。
谁知皇帝陛下这回却很?淡定,裴忌都要?成亲了,不足为?惧。他爽朗地说:“朕就不像你,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世上美人千千万,并非每一个都必须为?朕所有,找到那个最适合自己的,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
苏月发现这人虽然身?处高位,但却不曾摆脱姑苏大郎的笃实本质。娶个媳妇,生几个孩子,经营好自己的国家,尽力扫清前?朝遗留的弊政,就是他全部的追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