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进入围城(1)
办公室里鲜少再有那些代课教师的说笑了,汪然有时刚刚想哼唱起一句又长长地唉一声,她那张让人产生快乐错觉的面具再也戴不上去了,没经济没地位的代课教师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呢!每个人的心中都像冻结着一枚氢弹,随时都要炸裂。
卫曾征又正式向陈丝瑜提出结婚,农村男孩结婚太晚会让人说闲话,而他觉得自己在学校已站稳了脚跟,陈丝瑜又未考取,他就有了足够的资本来提婚了。卫曾征从濒临破产的企业调到T市较有名气的事业单位,似乎一下有了意气风发的感觉。紧接着教师住宅楼竣工,这是学校有史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批建住宅楼,他刚好得到名额,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只要有了结婚证就能顺顺当当地拿到房。
陈丝瑜心里酸酸的,他没上过师范倒真的当上了老师,还有单位的房子分,人算不如天算。母亲此时又说起算命瞎子提到的帮夫命,对陈丝瑜道,既然卫曾征都提了几次婚了,那就尽快靠着转转运吧!当陈丝瑜还在斟酌两人的感情能否经得起考验时,卫曾征便拉着她到镇政府办了结婚证,从而得到了一套新住房。
拿着红本子,陈丝瑜忽然吓一跳,怎么,就这样进入围城了?卫曾征可一句承诺的誓言、一个让人脸红心跳的字眼都未给她,就将她推进了围墙之内,这一个过程是怎样的怎么一点就没感觉呢。
其实陈丝瑜并不看中什么誓言,教育局局长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诺不也只是放了个响屁,更何况处于头脑发热阶段的恋人,海枯石烂、信誓旦旦又能保证些什么。只是她感觉自己还未体验到恋爱的甜蜜,还不能确定眼前的他是否真的能与自己白首与共便进入了围城,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像是走进了别人的梦里啊!她想,自己现在悲喜难分,结婚就像是别人的事,也许是因为这次难得一遇的代课考试名落孙山,未能转正的余痛使她对什么都感到茫然,也许想想卫曾征不是师范类的不到一年时间竟也成了正式教师,并且还如此春风得意、意气风发,自己与朋友们历经艰辛仍在代课,心中不免感叹命运的啼笑皆非。
当陈丝瑜轻轻淡淡地告诉大家她要结婚时,很多人都怀疑地问,还是那个戴眼镜的男孩子吗?还是那个和你跳了两支舞的小伙子吗?
唉,为什么不是呢?陈丝瑜想笑,原来每个人的心境是一样的,在这变幻莫测的世界中,所谓的感情不再可靠,爱情不再恒远、工作不再稳定、生活不再安宁……人们身处其中对任何事物都失去了信任,对持久不变产生了怀疑,对什么都是那种不确定感。
卫曾征学校此时兴起了成人开放教育,顾名思义就是针对成年人的再教育,比汪然曾说的那一种还简单,多交些钱就可以了。因为几年前的中专中师现在不流行了,重新又重视起了高文凭高学历,所以为了顺应潮流到处掀起了这种宽进宽出的后学历深造风,报纸上的宣传广告已是泛滥成灾,在各单位工作的人为评职称都进行了大投资,渐渐地,大专本科人才也满天飞了,不紧跟时代的潮流不行啊。
邹郝芸在卫曾征的学校也报了大专,陈丝瑜因代课考试,社会自学考试有些耽误了,卫曾征趁机对陈丝瑜说,让她和邹郝芸一起在他这儿混一张大专文凭算了,现在两人领了结婚证她就算是职工家属了,交的费用还可以优惠很多,何必太认真呢?
但陈丝瑜就是脑瓜一根筋,认为这种文凭纯粹相当于假文凭,学不到一点知识,自己考的虽难,却国家承认,多少还能磨砺出一个人的真才实学,更何况她已修完大部分课程了,卫曾征也就随了她。说实在的,他虽然在这所学校教课,却也瞧不起这样的再教育,纯粹是变相地卖文凭罢了,只是为了学校利益扩充生源,他在招生宣传时还得把这种学历吹嘘得多么神乎其神。 。。
第十章 进入围城(2)
婚礼马上就要来到了,周日,好友们陪陈丝瑜去买婚服,母亲是给足了钱,她很过意不去,代课四年,穷得叮当响,到现在还是个“啃老族”,根本谈不上什么积蓄。
母亲说结婚是人生的大事,可马虎不得,她便接了钱和朋友们来到商场。人很多,买新娘服的人更多,都赶在春夏交际、阳光明媚的日子结婚。四人一眼就看见了穿在模特儿上的一件礼服,汪然头伸了一下,说:“嗯,这套三百多,不吃不喝一个月还不够些,但确实很好看,你试试吧!”
陈丝瑜穿在身上正合适,像为她量身定做似的,同伴们也说好,陈丝瑜喜得在镜子前左照右照,若化一下妆,确实有些明星的风采。想想一套衣服竟然要花去她一个多月的工资,心里又有些舍不得,便随口问营业员:“帮我打打折吧,多少钱?”
“按规定最多只能打九五折,我给你到经理那儿申请,打个九折吧,算下来应该是……二千八百四十四,你就给二千八百四十元好了!”营业员一边麻利娴熟地按着计算器,一边为做到一笔生意而讨好地减掉四元零钱。
“什么?二千八百四十?”大家都惊得吐出舌头,瞪大眼睛再仔细一瞧,她们把牌价卡上的价格少看了一位,是三千一百六十元。
一位顾客对尴尬得不知所措的陈丝瑜说:“这位小姐,你身上的礼服要不要,不要给我。”陈丝瑜赶紧换掉,和大家逃之夭夭,那边营业员立刻露出不悦的神情,像是看到几个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
大家都嗔怪汪然看错了眼,让陈丝瑜如此窘迫。
“我怎么知道,咱们乡下地区呆多了,代课年限长了,哪知外面的物价上涨这么快,大致瞄了一眼以为就是这个价。”汪然一脸无奈。
“不怪汪然,几年的代课让我们的思维已经定式,还在以自己的工资标准来衡量外面的物价,说明是我们太落后了。”陈丝瑜替她解释。
大家都有些郁闷,她们都是可怜又可笑的人,生在快与上海接轨的经济繁荣的城镇之中,却在农村拿着与贫困山区人民一般的工资,根本就不经碰啊。
再逛时,她们都睁大了眼睛首先仔细审核牌价卡上的标价,免得又出现这样的尴尬。营业员们一动不动,继续聊她们的天,大概看出总盯着牌价卡瞧的人一定是囊中羞涩的穷光蛋,是做不成生意的一类。
四个人逛了好几个服饰厅,便宜的不中意,中意的都不便宜,只好怏怏地走出豪华的购物广场。
“看来咱们只有到步行街才能淘到些经济实惠的服装。”钟远黎说。
她们只得又来到步行街,看看那儿的开价也确实便宜些,但档次终究低了一大截。不过陈丝瑜还是捏了捏口袋,轻轻对朋友们说:“你们帮忙挑选时要考虑到今后能不能穿,如果只是为了婚宴穿一次也太浪费了。”大家点点头,没钱的人做什么都要考虑周到,算精算骨的。
她们千挑万选,压了又压价,那些老板、老板娘瞧出是来买嫁衣的,用鄙夷不屑的眼神看了看说:“人生结婚一回头,年纪轻轻的可不要这般刻薄。”
汪然气得大喊:“你会不会做生意啊?不卖就不卖,这条街上也不是就你一家。”倒让他们无趣。
经过大家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