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承宣飞快遁走,当不断飞奔远离那股气息后,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已是城郊,四周除了偶尔有马车经过并无任何的行人。
他刚松了口气,视野里忽然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人影,倏然瞪大眼,瞧着一身漆黑劲装的人影,看似缓步朝他而来,却又像是缩地成寸,不过四五步,竟然快速地靠近了他。
电光石火间,宿承宣运起法力凝聚目光,看清男子陌生的面容后,却并未松口气,而是将法力集中到双腿,就要飞奔之时,宿承宣的身体却一动都不能动,周遭的一切都仿佛停滞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朝他而来。
一个呼吸间,男子便来到了宿承宣面前。
如波涛般让人骇然的法力威压倾斜而下,盖在宿承宣身上,“嘭”的一声巨响,他双膝骤然跪地,发出猛烈撞击声的同时似乎还伴随着断裂声。
宿承宣痛得面色发青,整个身体都趴到地上,就算他再怎么反抗,他那法力微不足道,根本无法撼动来人分毫。
当宿承宣整个人五体投地般趴在地上,身体仿佛都碎裂了,他竭尽全力抬起一点头,宿承宣眼珠充血,仰视着站在身前的男子。
就算是陌生的容貌,看到似笑非笑的眼眸时,宿承宣已猜到这是何人现身。
他想要说话,嗓子眼里却仿佛充斥着血腥味,艰难地吐出四个字:“魔僧行苦……”
“仙尊,多年未见,没想到再见时你竟如此狼狈,可真让我惊讶。”阎攸宁语气里毫无讶然,反而脸上笑容洋溢,看着心情甚是不错。
但魔僧的心情又何时不好过?
言语间,阎攸宁轻轻一挥袖,宿承宣的身体蓦然翻转,仰天而视。
“为何……”宿承宣每说一个字便抑制不住的吐出一口血,嘴边的血液流到地面,而他只能保持着僵硬地躺在地上的姿势,狼狈地仰视阎攸宁。
阎攸宁好心的未等宿承宣说完,笑着答道:“魂魄追踪术。”
每个字都仿佛一记重锤敲在宿承宣的身上,让他越大不能逃离身上的压力。
这地面犹如一只巨兽,缓慢地张着口,好似要将宿承宣吞噬。
宿承宣的脸色宛如死尸,体内的金丹好似被一双手揉捏着,一点点碎成粉末,随之而来的是,他的身体仿佛在与地面融为一体,竟在缓缓下嵌。
宿承宣费力地动着下巴想说话,张口时,连下巴都抬不动,半晌后,似乎有脱臼的声音传来,但他丝毫不顾,不断有血从嘴里流出来,血流不止,他拼尽全力让上下唇开合,发出沉闷的声音:“你早就知道了。”
阎攸宁不置可否。
“为何当初不让我魂飞魄散?!”宿承宣横呈的身体一半入了土,磨砂纸般的嗓音犹如从地底下喷薄而出,带着无比的愤懑。
阎攸宁低头,俯视着犹如嵌着一层人皮般的地面。
此刻,宿承宣承受的不止是身体疼痛还有被羞辱的精神痛楚,而那好不容易即将松动的修为壁障,在魔僧面前轻易瓦解,再无法找到那种快意的感觉。
而宿承宣还没来得及再加一层怨愤,忽然停止了思考,彻底归西。
夺舍后的宿承宣自以为走上歧途便能打败阎攸宁,却不想当初,阎攸宁为何会放他走?对自己可真有自信,还以为当年逃走的无知无觉呢?
袖袍一挥,宿承宣破损的残魂又一次飘了出来,只不过这一次阎攸宁做好了准备,宿承宣再无逃跑的机会,残魂融合着一颗漆黑的珠子,被收入了一个透明的瓷瓶当中。
阎攸宁手拿瓷瓶,望着没有丝毫异常的泥土地,听到不远处正有马车而来,他笑了笑,一改先前令人发憷的笑意,眼眸明亮,身体转了个弯,一面瞧着瓷瓶,一面朝着西方前行。
咕噜噜的马车前进着,马夫专心地赶马,车厢里坐着的赶考少爷赵召冉不断在叫骂,随后,一脚把小厮踢了出去,大喊着这天太过炎热,还不抓紧赶路。
赵召冉用扇子扇着风,听着小厮卑躬屈膝般的应承更是心焦气躁,打开布帘想着透口气,却在郊外西方数丈外看到了一道身影,视线蓦然顿住。
晌午的烈日下,身着黑衣的男子悠哉悠哉地走着路,似乎察觉到他人的视线,男子微微扭头看了赵召冉一眼。
赵召冉瞬间愣了神。
那是活了十八年的赵召冉第一次看到气质如此特殊的人。
男子的气质如出鞘利刃,不怒自威,眼眸明明微弯,却让赵召冉觉得凌厉至极,仿佛一刀将他劈开,让他身体战栗,浑身颤抖的同时心脏狂跳不止。
明明容颜不算俊美无双,却因为难得一见的气质让人一见不忘。
赵召冉觉得,就算此刻天下第一美人出现在面前搔首弄姿,都无法和男子相比。
就此,一眼便是一生。
似乎是赵召冉的愣怔逗乐了对方,抑或是男子只是很意外有人如此无礼地看着他,微微勾了勾唇,那一刻,赵召冉不寒而栗,直觉小命不保的同时,眨眼间,男子身形一步千里,瞬间消失在他视界里。
亦是那一日,原先准备进京赶考的赵家少爷突然嚷嚷着让马夫改道,嘴里大喊着:“我不考了!我不考了!考什么状元郎!仙人,仙人……我要去寻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