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过街天桥上的时候,我停下来,靠着栏杆抽了根烟,回头望了望他家那幢大楼,灯火通明的地方,也许某个光亮就是从他家里传出来的。再想想我自己冰冷的小窝,应该是黑漆漆的一片。不过,我忽然觉得不太那么抵触回到那个家里,因为我知道,他们走了之后,这个地方对我并不是完全陌生的——至少,一路之隔的地方,还有我认识的人。
从此以后,就有一个人跟我一起上学放学了。
我在天桥底下买了一个烤白薯,因为我知道家里应该没什么可吃的东西了。回到家之后,我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一手捧着热气腾腾的烤白薯,一手拿着笤帚准备把满屋的狼藉清扫一遍。既然他们把这个房子扔给了我,我就不能让自己活在一个猪圈里。
忽然,客厅里的电话铃响了,我走过去,看了眼来电显示,前四位一样的号码。
“喂?”我赶忙拿起来,话筒贴在耳边。
那边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到家了?”
“是啊,正打扫卫生呢。”
“家里还有吃的?”
“买了个烤白薯,你呢?”
“还没吃呢,我家有炖排骨,要不要过来啊?”
“你少馋我了,我这是粗粮,有益健康,”嘴上这么说,可我的胃已经开始对排骨这两个字有了生理反应,仿佛刚才我那白薯没到它那里报道一样,咕噜一声提醒我注意。
“要不这样吧,我给你送过去一点儿,反正也近……”他在那边好像在吃一个苹果,咔吱咔吱地声音实在让我的胃口很难过。
“不用了,天挺冷的,你就别出来了,”我赶忙阻止他,让他给我送饭,多过意不去,怎么都跟赈济灾民一样,尽管路程确实不远。
“就这样吧,等着我,8栋1单元2号对吧?顶多……嗯……半个小时。”
撂下电话,我花了两分钟思考卡妙这是说真事儿呢,还是跟我客气客气,最后,鉴于他平日里说一不二且没多少幽默感的行事作风,我怀疑他过一会儿真的会拿着赈灾粮过来。
那么……我扫视了一眼家里严峻的清洁形势,决定抓紧一切时间,大干特干苦干一场。
半个小时之后——
“你家还挺难找得,”卡妙一边说,一边把手里一兜东西递给我,我一接,沉甸甸的,是个饭盒,还热乎乎,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你不常来,当然找不到了,”我把他让进屋子,刚做开的水给他到了一杯,“对了,你爸妈知道你过来嘛?”
“他们没在家,”卡妙说着,打量我家的客厅,在意识到我的诧异之后,立刻笑了笑,“今天他们同学聚会,给我把饭做好了,留了张条在家里就玩去了……快点儿吃吧,一会儿凉了,上边的是米饭。”
我心想,这家伙想的还挺周到,心里一阵感激,“对了,你也没吃呢吧?一起吧。”
“嗯……”他转悠了一圈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也好,反正我也有点儿饿了。”
他拿来的东西足够我吃一天的了,不过为了尽地主之谊,我亲自下厨,把我家库存的五个鸡蛋统统贡献出来,摊了一个鸡蛋饼;冰箱里还有一罐可乐,正好我们每人一杯。
摆上两副碗筷,我把电视打开,我们俩并肩坐在沙发上。电视里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气氛有点儿沉闷。
虽然在学校的时候,我们每天都是这个距离坐在一起,中午也会坐在一起吃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换了环境,我们两个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呃,味道还不错吧?”还是他率先打破沉默,转过头问了我一句。
“嗯,很不错!”我拼命的点头,说实话,粗粮再健康,也没有肉解馋。
又是一阵沉默,他一直专注地看着电视节目,我则在极力搜索有什么可以让我们聊聊天,到最后却发现我们两个从未有过什么共同话题,通常说不到三句就吵起来了。
所以,这种安静一直持续到我们俩吃晚饭,我把碗筷拿到厨房,他跟进来帮我收拾东西,本不太宽敞的厨房由于我们两个同时在场越发显得有些狭小了。
“对了,你父母同学聚会,怎么两个人都去了?”我一边刷着盘子,随口问了一句。
他把剩下的吃的放进冰箱,顺手把几个过期的调料给我扔进垃圾桶里,“这你就不知道了,我爸妈是高中同学,认识的都是一帮人,当然有聚会一起去了……”
“是吗,那还真得挺有缘分的,”我笑笑,把洗净的盘子码在一起。
“当然了,他们那会儿还是同桌呢,”他说着,冰箱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话音落地,我们刚好同时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