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咳嗽两声,对夏二叔道:“这话从何说起,说起来贵府也是讲理有名声的人家,你们姑奶奶在我们家的那些所为,贵府也是知道的,不好好地劝你们姑奶奶安心侍奉婆婆,这会儿,反倒要来出面把贵府姑奶奶领回去。这事真要做了,夏薛两家的面子,都要往哪里搁?”
说着薛姨妈觉得心中十分难过,开始哽咽起来:“我自然也晓得,薛家这会子穷了,你们舍不得家里人吃苦,可我儿子已经没了指望,现在儿媳在我身边,等……”薛姨妈只在那唠叨个没完,夏二叔已经打断薛姨妈的话:“薛太太也晓得我们舍不得女儿吃苦。薛太太更晓得令郎已经没了指望,薛太太又何必为了面子的事,强要我们女儿留在这里?”
这话说的太过直接,薛姨妈觉得自己都要晕过去了,伸手指着夏二叔不晓得该说什么。薛蝌在旁听着,要从薛蝌心上想着,夏金桂退回夏家,也能落个清净,可薛蝌更明白,这件事一做了,夏家也好,薛家也罢,就会被人讥笑。因此薛蝌也对夏二叔开口:“亲家老爷,这件事虽说我做小辈的不好开口,可这婚姻本是前世注定,既已过了门,就该……”
“贤侄,这话我自然也晓得,可这天下也有红绳错系的。改正错误也是常见的。”夏二叔咬死不松口。夏三已经在旁边急了:“薛太太,我姐姐说了,你薛家待她着实不好,况且这死囚妻子的名声,说出去又好听不成?薛太太,横竖这名声都不好听,我姐姐想来想去,就自己捡个不好听的名声带上,你还不知足,还想把我姐姐强留在家中,我想着,你家这样才是不对。”
薛姨妈听到夏三这几句诛心之语,夏金桂从嫁到薛家再到现在的一切行为都在薛姨妈眼前浮现,薛姨妈想反驳,谁知喉头腥甜,张口就吐出一口鲜血来。旁边的同喜见状,急忙喊着太太,薛蝌忙抢前一把扶住薛姨妈,又让婆子快些去请太医。
薛姨妈被薛蝌扶在椅上坐下,在那晕了半响才抬头对夏二叔道:“你们家,可是要逼死人?”
见薛姨妈突然吐血,夏二叔也晓得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机,站起身道:“薛太太既不舒服,那我们改天再来。”说着夏二叔喊了声来人,夏二叔跟着的小厮就走进,夏二叔对他们吩咐道:“薛太太吩咐去服侍姑奶奶的人,都带回来,还给薛家,还有姑奶奶的一些物件,平常动用的物品,就先带走,别的话,以后再说罢。”
薛姨妈刚刚定了定心,听到这句,差点又晕过去。夏二叔还对薛蝌拱手:“贤侄,还请你们家这边,出个人来,去瞧着,免得带走薛家的东西。”薛蝌见夏家这是铁了心要断这门亲,再劝想来也劝不了,又见薛姨妈又要晕过去,对夏二叔拱手还礼:“夏二老爷,大嫂的随身物件,我们也不晓得都是哪些,再说……”
“这不劳你们操心。”夏二老爷又唤来人,宝蟾走进来,夏二老爷指着宝蟾:“这个丫头你们也认得,是我们侄女贴身服侍的,就让她去拿那些东西,你们这边再派个人瞧着,到时拿了什么东西,照册写了,再画个押,不就完事了。”
“好,好,好,我这会儿才晓得,你们家到底安着什么心。”薛姨妈边说话边流泪,看着夏二叔真恨不得把夏二叔给生吃了,这是来撕扯这种事,自然也不指望别人的好颜面,夏二叔对薛姨妈还是彬彬有礼:“薛太太,这件事,虽说我侄女也有些错,不过凭良心说,我侄女再闹,也没有闹出人命来。”
这一句是薛姨妈的死穴,薛姨妈的眼顿时瞪大,看着夏二叔一脸不可置信。薛蝌也晓得薛蟠出事都是薛姨妈平日溺爱太过,不过这自家人要帮着自己家人说话。因此薛蝌上前一步:“夏二老爷,夫妻之间闹成如此,也不止是一个人的错吧。”
“都晓得不是一个人的错,所以我家甘愿冒天下之不韪,把女儿带回家去,难道薛二爷还不愿吗?”这一句又堵住了薛蝌,薛蝌还在迟疑,夏二叔已经指了一个薛家的婆子:“时候不早了,还请这位带了这丫头,进到我们姑奶奶房中,把动用的东西都带走。”
薛家婆子被指,顿时慌了手脚,看向薛蝌:“二爷,我,我,我……”
“走,都带走,这人的心都不在这边了,那些东西,又值得什么?”薛姨妈边哭边诉,同喜给她捶着背,薛姨妈只在那咳嗽个不停。夏二叔也不去管薛姨妈如何,吩咐宝蟾跟了那婆子去夏金桂房里。
宝蟾急忙去开了夏金桂的房,把那些妆台里的东西,还有床上的东西,都收拾起来。夏二叔也不好再在厅内等待,带了夏三就对薛蝌告辞,要在门外等。
宝蟾在那收着东西,薛姨妈靠在同喜身上泣不成声。薛蝌见太医也不来,宝钗也不来,夏家这边又无法阻止,急的热锅上蚂蚁一样,只在那转来转去。
“到底出了什么事?”就在薛蝌焦躁无比时候,就听到贾琏的声音。薛蝌急忙走出厅,给贾琏行礼,简单叙述了事情由来。贾琏眉头一皱:“难怪薛大妹妹让人去请我,说这事,非我出面不可料理,还说她总是女子,不好出面的。”
难怪不见宝钗却见贾琏,薛蝌连连叹气:“也不晓得这家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这会儿大嫂子又闹这么一出,真是都不好出去见亲戚们了。”
“其实呢,要依我说,倒不如顺着令嫂。”贾琏微一思索就对薛蝌说了这句,薛蝌倒愣住了:“这,琏二爷,你和我说玩笑话?”
“并不是玩笑话。”贾琏正要细细地说,就见婆子领着个太医进来,也就煞了话头:“你先让太医去瞧瞧姨妈,夏家的人还在外面,我先去问问他家那边。薛二弟,我晓得你是觉着,香菱一旦有孕,薛大兄弟这边就有了根,你大嫂子也会安心守节。可是还有一句话,你就算怨我我也要说,这只是你想,并不是别人想的。”
说着贾琏凑在薛蝌耳边轻声道:“再说了,就薛大奶奶这脾气,真要强她在家守节,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儿来?薛二弟,这些事呢,姨妈不清楚,难道你和薛大妹妹也糊涂了不成?何必为了这会儿不好出去见别人,非要等到以后闹出点什么事儿来,你们才觉得面上好看?”
这个道理,薛蝌不是不明白的,他只叹了一声就道:“我和伯母,毕竟隔了一层,等姐姐回来,我再和姐姐细说,再让姐姐劝伯母。”贾琏点头,示意薛蝌先去瞧薛姨妈,自己就往门外走去。
夏二叔叔侄就在外面马车上等着,贾琏虽没见过他们叔侄,但也好寻的很,走到马车跟前,贾琏就对马车内拱手:“夏二老爷可在里面,在下荣国府贾琏,想求见夏二老爷一面。”
夏二叔正在那闭目思索,东西一拿从此就算撕破脸了,就是不晓得夏金桂以后要做什么打算?听到贾琏在外说话,夏二叔急忙掀起车帘,跳下车对贾琏道:“原来是琏二爷,早听说琏二爷十分能干,不过从没得见。还不知有什么事请教?”
☆、商议
贾琏打量一下夏二叔,得出结论此人不好纠缠,哈哈大笑一声就道:“夏二老爷也是久知贾薛两家关系,因着薛大兄弟的事儿,姨妈请我出面料理,方才这边的事,我已听闻了。”
夏二叔并没接话,只是看着贾琏,等着贾琏后面的话。贾琏已经笑了:“按说这种事,轮不到我这做晚辈的说话,不过事出紧急,也就先来请教夏二老爷,这要断亲,是真心的,还是假意?”
夏二叔听出贾琏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