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府中既然有数目上千的一支私兵,必然要有人管理。”穆明珠在齐云画出的太泉湖地形图上,缓缓写了“假山下,溶洞中”这六个字,思量着道:“咱们已经拿到了陈伦留下的消息,确定焦府假山下有古怪,倒也不必像陈伦那样凭空摸索。你说焦府之中管理这支私兵的人会是谁呢?”
齐云低声道:“臣去探明。”
“以焦道成的体型,他自己亲自管理‘假山下,溶洞中’这支私兵的可能性很低的。”穆明珠回忆起夜宴上所见的焦道成,他整个人就像是熬化了的猪油,几乎连站起来都有些吃力,更不用说往崎岖险阻的地方巡查,因道:“多半是有人代为管理的。你查出那人来,然后……”
穆明珠眼睛一眯,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道:“齐云,你若要撬开一个人的嘴,问出他藏在最深处的秘密,一般需要多长时间?”
齐云微微一愣,垂眸轻声道:“每个人都不同。”
有的人坚持久一些,有的人投降快一些。
齐云又道:“若要留人性命,便耗时久些……”
“生死不论,”穆明珠淡声道:“使出你全部的手段。”
“那……半日便足够了。”
“好。”穆明珠手指按在齐云所绘的那幅地形图上,心中已经盘顺了计划,道:“你去查出这人来,越快越好。”
“是。”
她今日已经“启动”了崔尘布下的局,伪装入局最多不过能支撑三两天;而焦家的耐心,怕是比崔尘还要少。
果然次日天光才亮,崔尘便来了。
穆明珠一见崔尘,抚掌笑道:“正有一桩喜事告诉别驾,可算是破了案喽!”
崔尘原本心里还有些忐忑,见穆明珠如此说,稍微放下心来,佯做不知,笑问道:“什么破了案?下官此来是听说大明寺的住持净空法师给殿下关起来,不知是何处冲撞了殿下?下官与他有几分旧交,想着给他求个情,若不是什么大事儿便把人放了吧。”
穆明珠笑道:“哎唷,是本殿忘了。他是无
辜受了牵连,崔别驾回头把人给放出来吧。”于是便把昨日如何受净空邀约往大明寺赏牡丹,如何被牡丹园树上藏的人惊扰,如何拿到了陈伦“绝笔信”,又如何去狱中查问原扬州刺史李庆等事一一道来。前面倒都是真话,只狱中问李庆一节,改成了李庆伏地认罪、案情确凿无疑。
崔尘幕后布局时还算妥帖,临场发挥就明显不行,在穆明珠讲述的时候,没能恰如其分得表达出惊讶赞叹来,只皱着川字眉,不时点头,“原来如此!竟是如此!”,同时耷拉着眼皮,不敢直视穆明珠,怕给人瞧出他的心虚来。
穆明珠腹中暗笑,口中一本正经道:“这算是本殿破解的一桩大案,要好好理顺思绪,给母皇上奏才行。这案子既然破了,本殿再继续留在扬州城也没多大意思。大明寺藏经阁也修得差不多了。本殿盘算着这两日便启程回去了……”
崔尘听到这一句,心中大石落地,川字眉一时竟然也平整了,忙笑道:“殿下天纵英才,下官等实在惭愧。陈侍郎离奇死亡一案,下官等毫无眉目,竟是殿下有此机缘,破了此案。下官一定也上奏朝廷,自省己过,详写殿下之功劳……”又道:“不知殿下是明日动身,还是后日动身?下官等也好一同相送。”
竟是这样急着赶她走。
穆明珠看得分明,口中只笑道:“本殿倒是也想快些走,只是扈从众多,打点行囊也需要时间。况且本殿在扬州城买了这数万的力夫,给他们编队带走,也要时间。”
“编队带走?”崔尘微微一愣。
穆明珠平淡道:“是啊,本殿花银子买下来的人,难道还留在扬州城吗?”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崔尘连连点头,生怕节外生枝。
穆明珠又道:“城外邗沟还未修完,但也顾不得了。本殿已经把那些力夫都调回城中来,别处不好安置,就留在大明寺所在的山间,这两日编队清点,难免吵嚷些。等本殿带他们离开扬州城,大明寺便可恢复往日清净了。”又道:“那李庆乃是杀害陈伦的凶手,本朝似乎还没有这样离奇的大案,你需把那李庆看好了,本殿要他活着
回到建业城,给母皇亲自问一问——”她又给了崔尘一个“自己人”的眼神,笑道:“这才是本殿的真功劳。”
崔尘想到李庆就算去了建业城,他的家人也都还在扬州城,倒是没什么可担忧的,便笑道:“下官理会的。”又问过穆明珠启程前有什么需要用人之处,表示他愿意全力相助。
穆明珠含笑听着,道:“崔别驾真乃国之栋梁,本殿回建业之后一定于母皇面前为你美言一番!”便端起茶盏,命仆从送崔尘出了金玉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