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街之隔的焦府老宅中,喊杀声大作。
望火楼上的穆明珠轻轻退开一步,欣赏着少年情动之态。
果然如她所预期的那样,兵临城下与母皇诏令所带来的压力,都消失于方才那绵密的吻中。
她单手抬起少年的下巴,拇指伸出轻动,擦过少年左上唇刚开始结痂的地方,那是前几日两人在秘库溶洞中激吻后留下的伤痕。当时她吸入了迷烟,又有追兵在侧,在那种上瘾又刺激的感觉中,也许忍不住咬了他——毕竟他的唇是那么软、那么润。
“还疼吗?”穆明珠柔声问,拇指轻擦他唇上伤处。
齐云说不出话来。
他的心跳激烈还沉浸在那突如其来的吻中;他的喘息急促哪怕已经尽力克制。
齐云抬起修长的睫毛,黑眸中莹然有水光,望向公主殿下的眼神却有些迷茫失焦。
他想要摇头,脖颈一动又定住,因下巴还在穆明珠掌中。
“不、不疼……”他终于从喉咙中挤出短促的话语来,声音喑哑,染着未褪的情欲。
他整个人还没有从方才的吻中苏醒过来,以至于无法用理智判断现在算是怎样的情况,只能够以目光追着身前的公主殿下,满足她所有的要求。
穆明珠轻轻一笑,亲吻作用于她自身,非但消除了大量的压力,也给她带来了一份不合时宜的好心情。
“殿下。”翠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她大约是得了樱红的叮嘱,并不敢径直入内,“孟都督手下一位府兵前来回话。”
穆明珠道:“让他进来。”便踱步至于栏杆前,遥望向厮杀正急的焦家老宅,神色沉静,除了唇角一抹淡淡的笑意,那一吻毫不为外人所知。
那府兵入内,并不敢抬头看,道:“殿下,林校尉命小的过来报信,前头焦府老宅已经攻破了!”
穆明珠从望火楼上看下去,恰好能看到潮水般的士卒从破开的门中涌入焦家老宅,而四角坞堡上的箭雨不知
何时已经停了,想来坞堡中的弓弩手已经被林然带人从内部拿下。
里应外合之下,焦府覆灭就在眼前。
“告诉孟都督与王长寿,”穆明珠眯起眼睛,森冷道:“焦道成,本殿要活的。”
“是。”那府兵应下来。
穆明珠转向齐云,道:“母皇给了本殿两个时辰,如今已经过半。城外鄂州与南徐州两处的兵马随时可能发动攻击,劳烦齐都督带一队人,往城门上巡防,一旦有变,即刻来告知本殿。”
齐云一半心神还陷在方才的亲吻中,忽然见她正色发令,颇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近乎本能地应下来。
“都去吧。”穆明珠摆手示意。
齐云与那府兵一同退下,退到门口处,终是忍不住抬眸又看了一眼,却见公主殿下独立于栏杆前、远眺焦府兵戈之地、只留给他一个神秘凝重的背影。
他轻轻掩上门扉,沉默地下楼,走下几阶,忽然伸手轻轻按住了唇上结痂处,顿了一顿,露出一个无人知晓的笑容来,几分甜蜜、几分怅惘。
焦府老宅中,王长寿与孟羽得了穆明珠“捉活的”的命令,立时传令下去,见了焦道成不要伤他性命。府兵在前破了焦府老宅外院,攻入坞堡之后,又有林然领兵从园中突出,夹击之下焦家私兵再度溃散。
在纷乱逃散的焦家私兵中,有眼尖的已经看到了众人掩护下、有位华服肥胖的男子往内园退去,大叫道:“随我来!捉到了那焦家老爷,是咱们的首功!”
一时叫喊声四起,好比万人下场,围起来要捉一只胖兔子。
焦道成吓得心胆俱裂,养尊处优几十年,何曾见过这等声势?到底这里是他的家,他很熟悉各处秘密的道路,在私兵掩护下,竟躲过追兵、连着逃出了两个园子,可是从哪里出去呢?焦家老宅之外,四处都是穆明珠的人。
耳听得喊杀声越来越近,有家丁急中生智,指着园子角落的一口水井道:“老爷且藏到那井中去,咱们带人往前头园子去,引着追兵离开。”他们乃是焦家世代的奴仆,
到了这样的地步还没有对焦家放弃希望,认为只要能躲过这次追捕,总能等到城外的援兵。
“好,好。”焦道成以手托着自己的大肚子,一瘸一拐跑到那水井前。
然而这水井乃是角落里的小井,若说容人,只能容一个瘦人下去。
可是他们已经被堵在了园子里,再没有别的藏处,于是几个家丁一起用力,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了,按着焦道成的肚子,把他腹中肥肉挤得上下乱动,好歹是把人塞进去了一半,还剩下一半因为肚子肉卡住了,却一时按不下去。
有的喊“你把老爷的肉往上按”,有的喊“上不去了,得往下边按”,有的叫“不如把那腰带束紧了”……
众人胡乱用力之下,焦道成又怕又急又疼,人还卡在井口,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晕死过去。
就在这时,王长寿与林然已经分别领兵追至,一从外院来,一从内院来。
“都别动!”林然脸上染了血,掩盖了素日白面腼腆的模样,厉声断喝,倒真有几分他父祖征战的骨血,“殿下说了,要焦老爷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