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明珠下旨,册封翠鸽为学士,常伴左右,协理宫中百事,连樱红、碧鸢见了她都要行半礼。
翠鸽最初惶恐,连连摆手,道:“怎能让两位姐姐向奴行礼?”
樱红与碧鸢强拉了她坐下,要她受礼。
樱红笑道:“我们技不如人,还有什么好说?你既得了头名,封了学士,便是正经的女官了,可不兴再自称‘奴’。”
“樱红这话说对了。”穆明珠原本站在一旁笑看她们玩闹,闻言道:“你如今做了女官,也该正经有个姓名,便譬如李少府那样的。你可还记得自己姓什么?”
翠鸽眼看皇帝站着,自己却被按住坐下来,早已满脸涨红,闻言摇头道:“这奴……我……不记得了。”她自记事起,便在宫中关押罪人之后的宫室中,由旁的宫人抚养长大,不知家世。
“如此。”穆明珠微一沉吟,笑道:“赐你与朕同姓如何?”
翠鸽吓了一跳,顾不得樱红与碧鸢,挣扎着站起来,只道:“这、这……”又去看樱红,不知该作何反应。
樱红与碧鸢也都愣住了。
穆明珠考虑到这是宫中第一次考试,意义重大,因笑道:“既有了姓,索性改个正经的名。翠鸽——鸽子嘛,或曰飞奴,或曰雪衣。飞奴到底有个‘奴’字,雪衣雅致些。以后你便唤作穆雪衣,如何?”
翠鸽彻底愣住。
樱红最先反应过来,推了她一把,低叫道:“还不快谢恩!可是欢喜傻了?”
翠鸽伏地行礼,起身时眼中莹然有泪,哽咽道:“奴……我……谢陛下赐名。”
穆明珠看着当初在扬州时的小丫头,如今长成亭亭玉立的女官,也有些感慨,笑道:“你又说错了——如今该自称‘臣’了。”
穆雪衣揩泪,伏身再拜,恳切道:“臣,谢过陛下栽培之恩。”
樱红等人凑趣,要她换上学士那青色的官袍,笑道:“这身官服合该你穿,看这前襟绣的飞禽,可不正有鸽子在里面?”
穆雪衣被调侃地腼腆起来,红着脸不知怎么应对。
穆明珠笑道:“朕给你出个主意,你就等头一个月的俸禄发了,请这些姐姐们吃一顿酒筵,她们便放过你了。”
樱红笑道:“不敢不敢,还是我们请雪衣大人。”
穆明珠点着她,笑道:“这却又不对。如今她比你们官职高,她请你们是体恤下情,若是吃你们所请,可就‘**嘴短’说不清楚了。”
樱红聪明,一点便通,笑道:“罢了,不敢拦着雪衣大人做个廉洁奉公的好官。那我们就等雪衣这顿酒了。”
穆明珠入书房,示意雪衣也跟进来。
穆雪衣站在桌边,却有些不知所措,她是第一个被封为学士的宫人,虽然穿上了官袍,却不知该做什么。
“臣为陛下研磨……还是陛下想喝茶?”
穆明珠缓缓摇头,示意她也在一旁坐下来,和气道:“你说朕栽培你,要你能写会算,难道是为了让你给朕研磨添茶的?”
“那……”
穆明珠慢慢道:“朝中原本有左相、右相,韩相病退之后,便只剩了萧负雪。如今你在宫中,常伴朕左右,虽是学士之身,却宛如内相。”
相。
这个字眼对于穆雪衣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不用担心。”穆明珠看着她难掩紧张担忧的神色,微微一笑,道:“其实并不难的,只是朕要你去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一日过去,两日过去,不知不觉中一年半载过去,你会发现你已经做得很好。”
“是。”穆雪衣望着皇帝,充满了信赖,一如当初扬州城中那个落泪的小姑娘。
暮春雨已歇,朗朗天光透窗而来,洒落在君臣二人面上,明媚昂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