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饭后,青翎终于缝完了两只护手的最后一个针脚,仔仔细细地包好——做这两个护手的时候,她还不知道是不是有机会送到静安手上,可是却特意选了她喜欢的那种非常淡的玉色,绣上了优雅的兰草和一只小鸟。兴冲冲地来到冰心阁,开门的却不是熟悉的那位姑姑,而是一位年纪尚小的宫女。
小宫女告诉她:“长公主今日不在,一大早便出宫去了。”
青翎不解:“昨夜还说了,让我自己把护手给她送过来,怎么今日就出宫了呢?”
小宫女说道:“我只知道长公主出宫去了,具体出宫去做什么,却并不知道。”
“那她……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青翎问道。
“也不好说,有时候出宫三五日,七八日,有时候只半天就回来了。”
青翎只得将一对护手交给了这位小宫女:“我是疏影居里的翎美人,这是我给长公主做的护手,你帮我交给她好吗?”
小宫女小心地收下了装着护手的包袱,便将门轻轻地掩了。
青翎看着紧闭的宫门,悻悻的离开了。
不想到了晚间,那位小宫女却来到了疏影居,见着了青翎,便对她说:“长公主刚刚回宫了,看了美人送的东西,说她今日爽约了,为了表达歉意,让我给你一份回礼,请美人收下。”
小宫女手里是一只素雅精致的木盒,打开盒子,只见靛蓝色的绸缎中拱着一块用红线串着的羊脂玉的坠子。
这是……
青翎猛然想起来,昨天夜里长公主为她清洗身上时,她曾见过这块坠子。
当时她正戴在身上呢,在她低头沾湿帕子的时候,浅鹅黄的衣领中便露出一小片雪白的皮肤,隐隐可以看到这枚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着的坠子和红色的丝线。
送走了小宫女,青翎急忙来到了暖阁里,趴在床上,细细地端详着它。
将红线凑到鼻子旁边闻了闻,确实是她的味道耶。
她像个孩子似的将枕头抱在怀里,傻傻地笑着,听得小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美人,陛下来了!”才急忙将坠子小心地收起来,藏在床下的小抽屉里。见到梵王,便行了个礼,说道:“大王今日来得真早。”
梵王见她气色极好,且是含笑着的,心中不免也畅快起来,对她说道:“这应该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了,马上雪化了,春天便要来了。”
雪化了好几日。
地面又滑又冷,青翎在屋子里待了好几日,先前王后挨了梵王的训斥,这些日子也不敢轻易来寻她的麻烦了,再加上梵王准许青翎不去请安,她又日日不曾出门,萧夫人她们几个虽然嫉妒,却也寻不出什么由头来。
日子过得还算安稳,只是……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静安了。
这一日,雪化得差不多了,天气也晴朗了起来。
扶桑宫的正殿里,梵王刚刚得知了一个令人忧心的消息——曾经被剿灭的月族,近日居然又有些残党在边境处出没,不得不遣了一支队伍去追击。
大臣们领了命令,都已经退下去朝去了,梵王却还是紧锁着眉头。
宋卫为他端了一盏茶来,开解道:“只是一些残余部族,人不多,也没什么像样的兵器,陛下何苦这样忧心……不过说来也是了,幸好长公主记不得当日的事了……”
“你怎么知道她不记得?”
梵王一反问,宋卫只得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也从未见她提起过来着。”
“正是因为从未提起过,才正好说明她记着呢。”
他往龙座上一靠,自言自语地说道:“都记着呢……”
小太监报于宋卫,有人千里迢迢地为大王献了好些南方的花,宋卫示意他先退出去,梵王听见了,却突然来了兴趣,说是要去看看。见其中有几盆山椿开得甚是热闹,便命人一齐搬到疏影居去。
春日渐暖,青翎已经脱下了厚厚的皮毛大氅,只穿着一身浅皮粉的风毛小袄,披着一件毛领的浅皮粉斗篷,头饰也渐渐改成了梵国时兴的样式,听见了外头的声响,便从屋子里探出头来。
一身淡雅的衣裳,更显得一双圆圆的眼睛黑白分明,一张小脸娇艳不已。
梵王指着那十几盆山椿,问青翎道:“这是你们那边的花不是?”
青翎见了家乡的花,极其开心:“正是呢。”
“今天才送进宫的,总共就这十二盆,全给了你。”
梵王指挥着送花来的下人们将花一盆盆摆好,青翎见他们都退了出去,才敢从屋子里出来,又惊喜又心疼地看着这一排花儿,叹了口气。
梵王不解:“花这么好看,叹气作什么?”
青翎便答道:“老人们常说,山椿只在暖和的地方开放,真不知道他们是花了多少气力才运了过来。在这宫里,春日里也这样冷,若是一直像现在一样艳阳高照还好,若是再来几场雨雪,可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呢?若花还没有开过花期突然就败了,岂不是像未曾等到所爱之人的回应便死去的女子?我只希望,这世间所有无法言说的情爱,都有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