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还会有意中人。”雪轻杨点点头,将簪放到棋盘上,“天下总还会有那么一个女子,不嫉妒,不狠毒,不两面三刀,不恩将仇报……你说呢?”
“是……”
“这些日子,朕时常自责,身为兄长,对弟妹关心不够。”
蕖珊连忙说:“陛下日理万机,已经十分操劳,宫中几位皇子公主,久已受陛下关照--”
“可朕最挂心的妹妹,重莲长公主雪晴然,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栽赃陷害,直至家破人亡,还要遭人投井下石,饮下百毒断肠散,九死一生远嫁周焉。”
他看也不看蕖珊惨白的面孔,长长叹了口气:“而这害她的人,至今还穿着她的衣服,觊觎着本该属于她的王妃之位。朕既没有保护她,也没有帮她报仇,真是让人好生懊恼。”
蕖珊早已面无人色:“陛下,这其中,定然,定然有些……误会……”
雪轻杨重新捡起那枚白色棋子扣在掌中:“流夏出走前,已经备下了重莲散魂饮,想要用那个迫害长公主的人试毒。但朕却觉得,这样做未免太便宜了她。端木蕖珊,你觉得呢?”
“臣女,臣女不知……”
雪轻杨淡淡一笑。
“此人有七罪。一罪在心地歹毒,设计牵连整个雪王府;二罪在恩将仇报,对晴然投毒;三罪在痴心妄想,拆散别人姻缘;四罪在为虎作伥,与宁妃结党;五罪在六亲不认,对自己的姑母都能信口陷害;六罪在不自量力
,昔年竟想冒充晴然引诱流夏;七罪在知错不改,死到临头还要嘴硬。这样的人,朕不一条条治她,怎么对得起天下人。”
蕖珊浑身发颤,瘫坐在地。雪轻杨慢慢伸出手,朝着她松开。那枚白色棋子,早已在他手中被捏成了齑粉,顺着指缝慢慢流下。原来那棋子他既不是要落下,也不是要收起,而是要碾碎出局。
“来人。”这两字如同深冬的雪花寂静落下,却可压得人如堕深渊。蕖珊再也撑不住,颤颤挣扎着去牵他的衣角:“陛下,臣女没有,臣女没有……”
雪轻杨抬眼看着门口:“将这女子送到王城西南那几条乞丐聚集的街上,让她安心要饭,了却此生。若有哪个泼汉穷叟愿意要她,就给她做个媒嫁过去。”
外面立刻传来匆匆脚步。他略俯下身,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对蕖珊说:“若敢寻死,朕就将你九族诛尽,人人千刀万剐。”
“陛下--”
门外禁军已经进来。雪轻杨轻轻合起双眼:“朕每次听到她的声音,都觉得有些恶心。从前重莲长公主饮过的半夏煎,寻出来给她饮了吧。”
“启禀陛下,长公主饮过的半夏煎,恐怕难以寻得了。”
“那便拔了她的舌头。”
“是。”
蕖珊本能地想要攀住身边几案,甫一伸手,便觉得腕上一凉。
红色的珊瑚珠串突然断开,如同血泪滴滴溅落地上。钻心刻骨的痛楚同时传来,蕖珊痛苦地叫了一声,方看到手腕上着了一颗银针,也不知是下了多狠的手发出来,几乎将她的柔弱皓腕刺了对穿。
“陛下饶我!陛下!臣女冤枉--”
青翠华服从地毯上拖过,急速浸过院中正在融化的积雪,一如当初雪晴然被人从夏皇子身边生生拖向藻玉宫地牢。院中一片寂静。蕖珊哭喊着挣扎:“陛下!臣女冤枉!求陛下看在三皇子面上饶过臣女--”
眼角突然闪过一抹苍然黛色。她惊愕地回头,便看到雪流夏聪慧俊俏的面孔。他静静看着发生的一切,却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一个路过驻足的行人。
蕖珊突然有了力气,拼命挣扎着想扑过去:“三皇子救我!臣女冤枉!臣女什么都不想要!求三皇子看在先帝面上救救臣女!”
“传令,”他平静开口,“通知当日所有因先雪亲王冤案被牵连的人,就说端木蕖珊已经被重刑处死,让他们勿再不平。”
说罢转过身,朝着雪轻杨的屋子走去。
蕖珊的哭声在整个凤箫宫回荡。她身上的美丽衣裳已在春雪消融的泥泞中染得肮脏,腕上伤口犹在渗血。
凤箫宫门外,甘太妃一边哭,一边拍掌大笑:“现世报!端木蕖珊,你这模样当真俊秀,你是要去雪王府做王妃么?哈哈!”
绝望的哭泣,怨毒的笑声,交织在一起。
雪轻杨起身走到内室,在床前坐下,轻轻抚着一个青玉雕琢的瓶。
“阻人姻缘的人,该死。”
无人应他,青玉瓶静静立在床头,一如从前那个玉般温润静默的女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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