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商雨远远看着,低声说:“各位,你们真该出来看看,那女人在一块块摆弄骨头呢,就像杜老板的儿子抓周时摆弄银子一个样……各位见过这么胆大的女人么?”
没人搭理他。
雪晴然终于将骨头拼凑好,立时辨认出这是个极高大且魁梧的人,绝不是玄明的身量,也不是千红里任何一人的身量。
于是她才渐渐冷静下来,用雪将那尸骨掩住,转身往回走。
突然秦商雨凤眼圆睁,变了声音道:“扫把星!狼群回来了!”
狼啸声远远响起,雪晴然本能地回头,只见十几头灰白的巨狼正从天地相接的地方奔驰而来。那是她见过的最大的动物,每一只都足矣将十个人瞬间扯碎。
秦商雨早已追过来,将她拖住狂奔回洞口跃下。人们七手八脚掩住洞口,但终究太迟。顷刻间,洞口已传来了雪狼的怒吼和抓挠声。
每个人都默默抽出长刀。雪晴然连忙退到行囊边,取过琴来。雪洞温暖,琴弦可用。
人们看到她居然拿出了一把琴,简直崩溃。秦商雨由衷地叹道:“姑娘好兴致。”
说话间,洞口已经簌簌落下雪来,眼看就要不保。每人都绷紧了身子,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这时,突然从上面传来一阵暴怒的狼嚎,似乎发生了什么混乱。渐渐的,雪狼的声音变得有些凄惨。雪晴然不解地望向茶二爷。
老人低声说:“怕是有人在射杀雪狼,雪山之中,只有占山的强盗有这胆量,恐怕昨夜被吃的是他们的人。”
洞中一阵轻微的骚动。秦商雨叹道:“只求他们报了仇就走,不然我们可真是脱了狼窝,又入虎口。霓裳居去年还被他们劫了一批货去,我家老爷子气得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雪晴然低声止道:“收声,他们来了。”
洞中恢复了一片死寂,外面也静悄悄。过了很久,头上响起了脚步声,踏来踏去,还有拖动的声音。忽然有人发出一阵粗犷笑声,这声音正在雪洞入口处。
那里旋即响起了用力踢踏的声音,有人哈哈大笑道:“哪里的朋友,出来见见!”
众人都将目光落在茶二爷身上。老人抬头道:“老头子是水月茶庄老主簿,受人所托进山,不到之处,敬请海涵。”
外面顿时安静下来。
好一会,忽然那声音又说:“这个时侯雪山最是凶险,茶二爷,你冒死来此,所为者何?”
“我老头子土埋半截,要什么银钱也没意思,是少国主差我进山寻人罢了。”
外面的人想了想,忽然又笑了:“既如此,艾衡也愿意带兄弟们奉上个人情,护送您老进雪山!”
而后一声巨响,遮挡洞口的隔板等物被踹了个稀巴烂,稀里哗啦落下来。一个人影跟着跳进洞里,浑身上下裹着兽皮,手中长刀血迹未干。
雪晴然悄悄将风帽拉下遮住面孔,躲在暗处望去。又有两个人跳进来,皆神情凶恶。谁说人不可貌相,这几个一看便知是不讲理的主儿。
雪洞中拥挤不堪。几个强盗四下打量,眼神快要把洞壁上的雪刮下来一层,终没看出什么钱财的迹象,便朝着茶二爷笑道:“天也快亮了,茶二爷,咱们一起吃个饭,赶紧上路吧。”
沾强盗的光,这一早有新鲜的兔子和雪狼吃。不过想到那些狼昨晚才吃了人,雪晴然拒绝了秦商雨递过来的烤雪狼,只就着烈酒,努力饱餐了一顿兔
子。
这一天阳光很好。雪晴然前一天走得太久,夜里又没休息好,浑身上下都酸痛无比。虽然她没有说出来,秦商雨还是主动承担了帮她背行李的任务。艾衡一行雪山强盗对赶路非常习惯,边走边聊天,说了许多粗鲁的笑话。
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雪晴然听到了些雪山深处的事。今年雪融得早,雪山中没有每年那么冷,但相对的,狼群活动也很频繁。祝皋山的人越来越少,除了守山人,大多已经迁出雪山,而守山人是万万不能去抢去盗的,否则九重天将和举境的强盗翻脸。那些老不死的守山人一如既往地不肯将家中女孩嫁给雪山的强盗,因此娶媳妇成了雪山强盗第一难事,昨天被狼吃了的那个,活了二十多年只见过他老娘一个女人。他娘还是她爹当年从雪山入口隘路抢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