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弗氏又惊又急,极用力地挣扎,想要挣脱出他的怀抱。他心跳如鼓,呼吸那么激烈,这使她忽然后悔了自己的决定。她原本就是怕他的,也并不敢请他到南阳王府,想着佛寺里是清静处,有佛祖护持,总还是安全些。怎能想到他竟色胆包天至此。
她越是激烈挣扎高澄越是用强。一边殷殷情切地亲吻,一边已经把持不住地撕扯她衣裳。只有崔季舒远远观望,没有一点要干预的意思。乙弗氏忽然想起骠骑将军宇文泰也曾对她失态,脑子里灵光一闪,努力推拒一边呼喊,“世子,妾是南阳王妃,世子是否误认了人?”
显然高澄被这话激得一怔,动作慢下来。他开始渐渐醒来。
“世子是保国安邦的真男子还是只知酒色的纨绔子弟?”乙弗氏继续呼喊道。
被乙弗点醒,高澄立刻兴致全无。她真的不是她,她不会对他说这样的话,更不会对他说这么多的话。即便他以命相赠,她也只是淡淡一笑,寥寥数语,已是难得。
乙弗氏赶紧退后几步,迅整理好衣裳。
高澄也复态如常,闲闲地理了理衣裳,然后好像什么都没有生过似地瞧着她,微微一笑问道,“南阳王妃与我素无往来,忽然约我至此恐怕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乙弗氏微微松了口气,喘匀了气息道,“妾听闻世子代大丞相掌国政,如今国有大事自然便要禀于世子。”
高澄半信半疑地瞧着她没说话。也难怪,乙弗氏本就是深闺妇人,国之大事绝不会由她而出。但是高澄聪明绝顶,立刻便想到乙弗氏的丈夫,远在关中的南阳王元宝炬。可是如果关中有什么事,南阳王传消息回洛阳让乙弗氏知道,那她为什么要告诉他呢?
“王妃所谓国之大事是何事?又因何告之于我?”高澄尽管已是暗中脑子转得飞快,但表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还是瞧着她淡淡问道,显然并不相信乙弗氏。
“至尊将要迁都长安,如今唯有世子能阻拦。”乙弗氏是老实人,直截了当地便回道。她看着高澄,“妾深信世子不论它事如何,但一定以国为重。”她倒真是看懂了。
迁都长安!高澄心里一惊,这绝对是国之大事,是大事里的大事。他与皇帝元修早有共识要迁都邺城。如今皇帝忽然又要迁都长安,高澄立刻火冒三丈。宇文泰、于谨,长安、洛阳……他心里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显然身在关中的南阳王元宝炬却并不愿意皇帝这样做,所以才不惜千里传书地告诉自己的王妃。至于乙弗氏把这事告诉他,又是谁的主意就不得而知了。想来应该不会是元宝炬,那就是乙弗氏自作主张。可乙弗氏为什么要告诉他?
高澄不由得把目光放在乙弗氏身上,显然是在心里研究什么。她倒是极坦荡地瞧着他,她的眼睛明净如秋水。她的眸子里那么干净、清澈,高澄有点动心,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一双眸子,清浅如溪一般。乙弗氏看高澄什么都不说,也不知道他信还是不信,可他又只管瞧着她,她也不由得又紧张起来。下意识地用手收紧了领口,慢慢往后退了几步。
她真的就是因为信他会“以国为重”吗?高澄忽然莞尔一笑,看着乙弗氏大声向身后的崔季舒吩咐道,“叔正,送王妃回去。”说罢转身便走了。
崔季舒看一眼欲言又止的南阳王妃乙弗氏,跟上高澄低声道,“世子信她么?”
高澄淡淡道,“此大事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留心主上都见何人说何事。”高澄忽然停下来看着崔季舒问道,“皇后殿下近来如何?”
崔季舒立刻便笑道,“殿下时常遣心腹来,近来主上倒是没私下见什么外臣。臣也私下问过,主上自从翠云峰回来脾性便不似从前那般暴躁,倒是和皇后殿下行止亲密许多。连左昭仪也比前守礼了许多。陛下如得鱼水之乐,乐之在内闱也。”
高澄微微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天色尚在一片漆黑之中时,元明月便醒了过来。只是她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淋灕。她也算是亲证过两位大魏皇帝残死永宁塔下的,原本以为事情过去久了就会忘掉,但是不知为什么又全都极清晰地涌上心头。
她并未将嫂子乙弗氏告诉她的话禀报给皇帝元修。正因为乙弗氏说过,那是皇帝的长姊长公主元玉英,还有南阳王元宝炬的嘱托,所以她才更没有说。因为她知道那两个人说的话在皇帝元修听来一定会是有份量的。
这个噩梦更坚定了她的想法。那个梦境,或者说曾经也是真实的那些事,也许就会变成元修的下场。而迁都长安,不信高氏一族还能这么牢牢地掌控元修。到了关中自然以宇文泰为尊,宇文泰与元修又是至亲,一定不会让高氏继续专权。就算最坏打算,大不了不做这个皇帝,让位给别的宗室,爱是谁是谁。这样她和元修还能夫妻相伴,平安了此余生。如果脱却皇帝的名份,那么翠云峰上的神仙眷侣恐怕也不会是完全不能实现的美梦吧?
想着想着,元明月逐渐忘了刚才的噩梦,心情也阔朗起来,带着憧憬又迷迷糊糊地睡去。直到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有一只手在极温柔地抚摸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