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那个著名的木马之计,到了入夜时分,将军府也将会成为不设防的战场。杀戮会从三更开始,之后再用将军的令牌假传讯息,命守城的士兵打开城门。
由内部给予的打击,才是致命的。她不就是一个现成的注解吗?
“传讯给哥哥,今夜四更,会是全力攻城的良机。”没有回头,她低声对紫绡下令。尽管胜利在望,此情此景勾起的前尘往事却令她难以感觉胜利的喜悦。曾经,她也遭遇了同样的陷阱——在自以为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刻突然受到来自内部的致命打击。
深吸口气,她试图平息心头突然涌起的愤怒,那不完全是愤怒,也不完全是悲伤,而是一种由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的——复杂的——感觉,是她挥之不去的感觉。
第二十八章 无处不在的阴影
打开宫府地库沉重的铁门,满室堆积的木箱让绝颜的嘴角浮起笑容,在环顾四周之后,她轻易辨认出其中有哪些是她送给宫家的。
那晚接到她的传讯后,仰溪便兵不血刃的攻破了虞城,现在的虞城已经在他的控制之下。不过军事上的胜利对目前无官无职的她来说还没有实质的利益,宫家的财富和虞城的商机才是她这次赢得的报酬。
所以她才会在进城后没多久就来到宫府,为了要在寒照派人来接收之前拿走自己的一份。
“小姐,这不是我们送来的那些箱子吗?嗯,好像少了几箱茶叶。”菱儿凑到木箱前辨认。
因为这些钱财他们根本还来不及花用啊,绝颜在心里想道,却没有说出来。
“茶叶和其它货物仍留在这里,银两细软全部抬走。”她简短的下了命令,走到一个檀木橱前,看着上面的铜锁沉吟片刻,“这个也留在这里。”
她不能把宫家一扫而空,这个木橱就留给寒照去一探究竟好了,反正她总得留下点什么。
“月华,你来了。”仰溪放下手中的书卷,朝她微笑。
“哥哥,我——我有些话想对你说。”绝颜向前走了几步,迟疑的开口。
“正好,我也有些事想问你。”仰溪的笑容多了些寻味。
“哥哥,如果我有事瞒着你,你会生我的气吗?”绝颜的口气正如一个犯了错误心虚的孩子,想要寻求坦白后不予追究的保证。
“这么说,那你是有事在瞒着我了?”仰溪挑眉问道,看到绝颜的神色有些变幻不定,眼神也在躲闪自己,已经可以肯定她有事瞒着自己。
“是。”绝颜心虚的答道,怯怯的瞄了一眼仰溪。
“是什么事?”会不会就是他自己此刻心中猜测的事情?
“关于绝谷天女的事情,我骗了你。”绝颜一口气和盘托出。
他的感觉果然没有错,那些计谋都是月华想出来的,她就是绝谷天女。
“哥哥,你生气了?”绝颜小心翼翼的观察仰溪的反应。
“为什么要瞒着我?”仰溪的神情虽然平静,声音里却透着沮丧,“难道说你连哥哥都不信任了吗?”
“当然不是。”绝颜急忙否认,“我只是不想让三皇子知道而已。”
之所以决定对仰溪说出自己的身份,是因为从调查中确定了他和神秘人无关。另一方面,她也到了该表明身份的时候。
看到绝颜着急辩解的模样,仰溪忍不住笑了起来:“傻丫头,哥哥知道你的苦衷,怎么会怪你呢?”自从爷爷临终前将真相告诉他,他已知道月华的身世是一个最深的禁忌,如果泄露出去后果会不堪设想,连芜王府也会受到牵连,又怎么会怪她小心谨慎呢?
看着绝颜错愕的面容,他笑得更加和悦:“只不过你骗了哥哥这么久,哥哥让你着急一会也不为过吧。”他绕过书桌,扶着绝颜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赏之色,“天将柳任本就是绝谷老人的弟子,所以你自称是他的传人也并无不可啊。”
绝颜看着仰溪真诚的眼眸,心里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假借害羞低下了头。一开始和仰溪相认,她并没有把他当成可以依赖信任的人,但是这一年多来,他的举动却令她感到他的确是把柳月华当成了妹妹在真心的疼爱她。他的关心有时会令她产生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好像自己不仅代用了柳月华的身体,还偷走了她的亲情。
即使隔了这么久,她还是清楚的记得还魂当日那个善良天真却又出乎意料的冷静坚强的小女孩。柳月华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虽然突遭横祸,但是她愿意相信他们一家已在一个未知的地方重新相聚,只不过当时她并不知道月华还有一个这么疼爱她的哥哥,现在想来,也许她临走前想留下的话正是关于她的仰溪哥哥的。
她本以为月华的一家都已惨死,除了仇人在这世上再无牵挂。所以她才能下决心用月华的身体在这个世界活下来。她并不惧怕月华留下来的仇人和与之相关的一切麻烦,但是对于仰溪流露出的关爱和亲情,她却觉得陌生又棘手。
那是她不愿回首不想触碰的领域。
虞城最大的客栈里,一个青衣人匆匆走进一间上房,门扇随之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