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灵愫雪有没有后悔牺牲自己的寿命。答案是肯定的。因为自从酆逝隐随妖皇去天山攻打童姥仙女们,他便再未出现。
也不知道他是忘记了她,还是他心投绯婵抛弃了她。
无论他怎么样,如此长久不来与她相见,就说明她在他心里不那么重要。起初她还为自己不停地等待而感到不公,但随着照顾长瑶一天天长大,不公的感觉便渐渐淡化。
她只希望自己临死时,长瑶能陪伴在她身边。
日子又一天天平淡无奇地翻着,很快又过去了三个月。
“只剩下两个月了。”灵愫雪独自坐在空荡的小屋内,对着黑暗的空气一动不动。今日长瑶在司家,所以她一个人在家随便吃了点晚饭,连灯都懒得开,便坐在床旁,仿佛入定。
天色越黑,心里悲伤越强。为了不让它如洪水般从又眼眶暴发出来,她选择蒙头大睡。一觉抵达天亮,惺忪醒来忽然发觉床头正站着一个修长高大的身躯。
不是深蓝色的衣,而是银色袍子。灵愫雪模模糊糊中也能知道来者是谁,便微笑着,恍惚着望着那人道:“寅炎,你怎么来了?”
南荣寅炎神色凝重,脱口第一句话不是你终于醒了,而是:“我预感到你有厄运,遂赶来瞧一瞧。但刚才你睡着时,我施法探析了一下你的命脉,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而我的心从昨夜起就一直突突跳个不停。”
说罢,他弯下腰,轻柔拉着灵愫雪的手贴在宽拓的胸膛上,感受心律强大的节拍。
灵愫雪微惊,却并不是因为心脏鼓动如雷,而是因为自己久未触碰男人的身体,连忙将手缩了回来,干干地笑道:“你心脏跳动异常,应该赶紧去找药师……”
“不,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明白,这心脏打昨夜开始突飞猛跳时脑海里就每隔一个时辰跳突一个念头。”南荣寅炎恢复挺拔。
“什么念头?”灵愫雪道。
“那就是……”南荣寅炎突然停了下来,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话很不敬,犹如站在法场上宣判一个罪人。
灵愫雪已是迫不及待,拉着他衣袖哀求:“说罢,到底是什么念头,让你非来不可?”
南荣寅炎踌躇了许久,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念头就是,你马上将会遭遇不幸并且离死亡不远了。”
原来是这个。
灵愫雪不紧张反而松了一口气,表情并没有南荣寅炎想象中的悲痛,他讶然道:“你不害怕?”
灵愫雪耸了耸肩,她不仅不害怕,而且习惯了四年零十个月,故而不以为然地淡笑道:“人终有一死,说不定这个念头只是你晚上做的一场噩梦,所以有些担心白天便赶来看我。”她将手在被褥外摊了摊:“你看,我好好的连病都不生,怎么会有什么厄运。”说罢,她缓缓起身披上外衣,拢了拢肩上凌乱的散发,继续道:“兴许是你忧思太重,所以心跳加开胡思乱想。”
南荣寅炎摇头,望着她平静的脸,眸中掠过一丝愧疚:“对不起,我已有数年未来见你,今日突然出现便对你说一些不吉利的……”
“没事,这说明你还记挂着我。”灵愫雪大方体谅,心中却暗忖,智慧树他老人家的威力也真强大,让寅炎对她的生死有了感应,却查探不出。不过这样也好,成全了她安静死去的想法。
南荣寅炎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来这一趟,就不该匆匆离去,于是他走至厅堂桌旁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因为隔夜的原因茶很凉,他便用法术温了温,然后才轻抿一口后用关切老友语气寒暄道:“不知你与狐王相处的怎么样了?”
卧室内许久才传出灵愫雪声音:“还好。”
南荣寅炎信了,继续追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快了。”灵愫雪声音凉凉的,没有温度。
南荣寅炎顿了顿,只当她态度冷淡是因为小两口吵架了,便转移话题,捻起自己开心事说起来:“盼儿已经给我生了一儿一女,如今她现在肚子里又怀了一个。”
灵愫雪闻言,声音恢复温度,喜悦道:“恭喜你们夫妻两了。”
南荣寅炎嘴角荡漾着春风,又抿了一口茶后,涛涛不绝地将家长里短说了一遍。因为说的长时间久,茶壶里的水已经被他饮尽。
灵愫雪刚要拧起茶壶再去烧一壶,却被他婉言阻止:“坐的挺久了,我该走了。毕竟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不能冷不防来人间太长时间。所以愫雪,你好好保重。待有机会,我会带着孩子来探望你。”
说着他伸了个懒腰,朝门口走去。临飞消失际,他忍不住回头,再次询问:“愫雪,你真的没什么大碍?”
灵愫雪站在屋内,柔柔地摇头:“没有。”
“那就好,再见。”南荣寅炎挺拔的身躯安然消失。
屋内又恢复了寂静,灵愫雪缓缓退至桌旁坐下,望着前方讷讷道:“寅炎都能有所感应,那法力更加高强的逝隐也会有所感应。”
她期待,希望临死之前,他能来见她最后一面。
然而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灵愫雪每次睁眼身边除了熟睡的长瑶,便再无其他身影。
难道逝隐因为断过双腿所以法力大不如前,感应不到她即将死亡的事情?又或者他太忙碌无瑕抽空来感应她一番?又或许……一想起来,灵愫雪的脑袋就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需过两三天才能淡化这种胡思乱想。
距离死亡之期还有一个月。灵愫雪一大早便将长瑶送至司府与哥哥弟弟们团聚。会奔跑的儿童,最喜欢群聚,所以有一个哥哥两个弟弟的长瑶,如今最喜欢待在司府。有时候,长平也会带着年长一些弟弟来小屋寻长瑶玩。所以贪玩使得她忘记了关注灵愫雪一举一动,以为她会永远等着她回家。
直到有一日,长瑶玩的满身泥泞,欢天喜地奔回家时,却发现躺在床上的娘怎么推都推不醒。小小的年纪不懂得试探对方鼻息,只知道娘这么一直睡着不醒,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便跪在床前摸着眼泪,哇哇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