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到帐外,她才终是长长地呼了口气。转头就看见四爷长身玉立的站着,那双如幽潭的眸子在月色下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夜风吹起暗色的衣摆,寤生忽然觉得,周围的一切在那一刻都暗下去、暗下去,只有这个人裹在一层薄薄月华中负手而立,高大的身影却在那片苍茫晦暗的背景下显出几分孤寂与萧索。
她竟一时看得呆了。
胤禛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折扇上,眼底渐渐凝上了一层寒意,冷冷地斜睨了她一眼,便与她擦身而过。
寤生打了个寒战,怔忡片刻,直到听见帐内传来问安的声音,才惊醒过来,逃也似的离去。
翌日清晨,她顶着两个熊猫眼伺候着曼雅梳洗,脑子里还是昏沉沉的。曼雅瞅着她,疑惑道:“怎么大清早的也没精神?昨晚没睡觉不成?”
寤生低眉为她梳着发,纤柔的手指像鱼一样在如瀑的青丝中穿梭着,摇了摇头:“昨晚因喝了茶,后半夜才睡着。”
曼雅的眸光闪烁了一下,伸手拿起妆台上的一小盒胭脂膏子打开,用指尖沾了一点放到唇边尝了尝,看似漫不经心地道:“皇上昨晚召你去回话了?”
寤生心头一跳,手上却没停下,熟练地为她挽好发,“是的,皇上很关心主子,问了许多关于主子饮食起居的事。还问主子按时吃药了没有。”
“还有呢?”曼雅的唇角溢出一丝冷冷的笑意。
寤生垂睑摇头:“回主子,皇上只问了这些。”
“啪!”的一声脆响,脸上便挨了重重的一下。曼雅回身而立,冷笑看着她:“你真把我当成那等好欺负的主子了?!你心里想些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见我平日对你们和气,你就得意起来,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告诉你,想踩着我往上爬,那可就错了主意!!”
寤生的脑中空白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心中又惊又怒,极力忍住快要夺眶的眼泪,只咬牙沉默。小桃她们也都惊呆了,怔怔地望着挨打的寤生,手上的活儿也忘了做。
曼雅抓起一个装着胭脂的珐琅瓷盒狠狠地掼在地上,手指向帐外怒道:“滚出去!”
清晨的草原凉风阵阵,笼罩在一片薄薄的雾气中。寤生放眼远眺,见那天地交接处已被染上了一层橘红。霞光穿透云层,将晨雾一点一点的化去,映着草叶上的露珠也越发显得晶莹剔透了。
露水湿了鞋,她也不在意,漫无目的的走着。草原果然是个好地方,经这晨风一吹,心底的郁气也渐渐散了,随之而来的,是些许茫然。
脸上还有些疼,心想大概是肿了,不觉叹气:如今平白无故受这种气,也只有忍着,哪像从前的自己那种阳光无畏的个性?然而死过一次,方知活着的可贵,若能平安活到出宫去,现在受些憋屈倒也值得。
渐行渐远,草木也逐渐茂盛,不远处便是密林。忽然间,前方草丛中传来沙沙的声响,寤生吓得忙止住脚步,心道:不会是蛇吧?待仔细看去,却看见一团白色的影子,伏在那里一动不动。寤生蹲下来,正好对上了一对水灵灵的圆眼睛,这才看清那东西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貂。
“哇!好可爱!”
小貂移近了些,在她面前停住,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寤生不觉失笑,伸出手去:“过来。”
那小貂歪了歪脑袋,片刻后又往前移了些,寤生刚要抓住那家伙,忽然从远处林间传来“砰!砰!”几声,惊起一群雀鸟。那小貂被这猛然一惊,一缩身撒腿就跑,往林中去了。
刚刚那分明是猎枪的声音。寤生急得大喊:“别跑!快回来!那里面危险!”又慌忙追了上去。可她哪里跑得过一只貂?等到了树林里,早不见了小貂的踪影。
她急得就近找了一阵,无意中抬眼一瞧,就见那只雪貂正趴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的树杈上,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瞧着她呢。
“淘气……”寤生刚要迈步过去,忽觉眼角的余光里有什么一闪,心头猛地一跳,转头望去,正好看见远处一个身着宝蓝衣袍的少年伏在马上,拈弓搭箭神情专注,那寒芒森森的箭簇正对着树上的雪貂。
“不要!”寤生惊叫,这一声倒是惊到了树上的雪貂。那貂儿倏地一窜,向另一棵树跳去,几乎是与此同时,破空声“咻——”的响起,“砰!”的一声,钉入了雪貂刚呆的树枝上。
“住手!”她是真的怒了,顾不得许多,拾起一块石头像那马上的少年狠狠砸去,无奈隔得太远没有砸到,不过却是很好的转移了少年的注意力。
眼睁睁地看着一只即将到手的漂亮猎物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吓跑了,更可恶的是这女人居然敢捡石头打他,少年怒火中烧,顺手拈了一支羽箭向她站立的方向搭弓射去。
“小心!”
寤生还在因这突然的变数呆怔在原地,忽然一阵风呼啸而过,视角猛地转换,就被一股大力重重地带倒在了地上,急滚了几圈才停住。
“四哥!”那少年脸色大变,慌忙跃下马飞奔过去,对着地上的两人是真慌了手脚,“四哥,你没事吧?!”
寤生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趴在别人的怀里,而更令她目瞪口呆的是——这个“别人”竟是四爷。脑中“轰”的一声,呆呆的竟忘了该作何反应。
“没事吧?有没有摔了哪里?”胤禛有些好笑地看着呆若木鸡的某人,“若是没事,也该起来了。”
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