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经过永和宫外的时候,正遇见十四也刚从德妃那里出来。她走上前低眉行了一礼:“十四爷吉祥。”
十四看见她格外欣喜,忙道“免礼”。见她往住的小院子去,不由分说将她送至小院门口。“最近夜里还有些凉意,保重身体。”
寤生颔首,望着他扬唇一笑:“十四爷也是。”
十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片刻后终是没忍住握住了她的手:“你瘦了……”也不过说出这几个字,就似有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再也说不出话来。
寤生淡淡一笑,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出,“十四爷,天色晚了,快回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寤生……”双眸在暮色下仿若有水光闪动,十四的声音越发低柔,“我看着你进屋再走。”
寤生笑着点头,退了两步又垂睑行了一礼,这才进去了,径直回了屋,关上了门。
半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虽然脑中空荡并未想什么,可就是无法入眠。似乎最近几日这种失眠的情况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于是索性披衣坐起,倚在床头。
“咚……”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令她心头“突”地一跳。侧耳倾听,仿佛有隐隐地脚步声极快地消失在了窗外。慌忙下床,点了一盏烛灯端着去了外间,往那紧闭的门口看了看,目光立刻掠到门缝下静静躺着的一件东西。
“咦?”她惊讶的走过去,才发现是一封信。怔了怔,从地上拾起信,复又进了里屋去。
信封里有个鼓鼓的小东西,但并不很沉。迟疑了一下打开信封,顿时从里面滑出来一个小荷包形状的玩意儿。
就着灯光,她觉得这小荷包有点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连忙取出信笺打开看。
不长的一封信。读完之后却令她心绪翻涌许久无法平静。拿起那个荷包又仔细看了看,这才认出来:没错,就是当年小桃送给那个人的荷包,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他仍然保存完好,看来也是个念旧的人。
信上说的,她需要好好想一想,等想清楚了,愿意做出这样的选择,就拿着这荷包按照信上所述的方式与他见面,到时再详谈。
许久之后,心情终于平和了一些,拿开灯罩,将信在烛焰上烧掉。看着渐渐燃尽的火苗,她的手指摩挲着那个荷包,唇间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感叹:“原来是他……”
初夏,康熙奉皇太后驻跸热河。这一次倒是有不少人随驾,皇子中除了大阿哥、七阿哥、十三阿哥,其余的几乎都随行;那就更不用说那些官员、侍卫、宫人们了。
中午,寤生回到自己马车里歇午觉,撩起窗帘向外瞧了一眼,正好看见外面那个熟悉的冷峻身影骑在与马车并排行驶的骏马上,正望过来。
俩人怔怔地对望了许久,最后还是寤生放下了帘子。胤禛看着那随着微风轻轻摇动的窗帘,咬了咬牙,忽然挥鞭抽向马背,策马往前头去了。
于是这几个月的热河之行,俩人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
转眼就到了九月还京的时候。寤生在帝辇内服侍帝王歇下午觉,轻轻撩起窗帘看了看外面被云彩慢慢铺满的天空,眉心不觉微微蹙起:好像要变天了。余光掠到不远处一抹明黄,她留心看了两眼,这才放下窗帘。
傍晚,夕阳将沉。
寤生为康熙沏上茶,见他正拿着书在看,便坐在他身旁为他捶腿。就在这时,马车忽然猛地颠簸了一下随而止住,马嘶声同时响起。紧接着,外面就有侍卫大声喊:“有危险!保护皇上!”康熙将她拉在身后,手从靴内摸出了一把短剑,虽蹙着眉,面容却仍是极镇定。
寤生也并不慌乱,静静站在康熙身后,只是将全身的灵敏度调到最高,耳朵没放过外面的一切动静。
忽然间,一声长啸在车外不远处响起,外面紧跟着产生一阵骚动,还有兵器激烈地碰撞声。寤生心头一惊,脚下悄然移开一步,下一刻,当窗帘被秋风撩起的瞬间,她毫不犹豫地猛然扑向康熙。
“寤生!”康熙反应极快,捞过她迅速向地毯上滚去,同时只听破空之声、混着寤生的一声闷哼,“砰!”的一下,一支利箭重重地钉入了车壁。
外面的声音更吵了,破空的响音接连响起,不过可以听出来,那响音是由近向远而去的。
“皇上,你有没有事?!”寤生脸色都白了,忍住疼痛,忙扶起康熙。
外面忽然传来侍卫的声音:“刺客已去!被俘两人饮毒自尽!皇上受惊了!”
康熙的目光扫过寤生的肩头,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脸色瞬间就变了,一把将她扯进怀里,撕开她肩头的衣衫,声音颤抖地向车外大声吩咐:“快传太医!!”紧接着,低下头吸吮着她肩头狰狞的伤口,吐出一口接一口的乌血。
“皇上……”寤生喘着气,忍住胸间翻腾的气血,以及五脏六腑之中越发清晰的绞痛,左手死死捂住了右肩的伤口,“不要……否则一不小心你也会中毒的……这应该是剧毒……呕……”一口黑血忽然吐了出来。
“寤生!”康熙看着她的指缝间不断溢出乌血,胸中顿时又怒又痛,使劲掰开她的手,“太医!”
“皇上……”
“皇阿玛!”
车帘掀起,太医迅速地赶到;接着,在外面护驾的皇子们也都来了,见康熙无事,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看见他怀里面色惨白发青、浑身沾血、几乎已经奄奄一息的人。
胤禛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那一刻全部冻结,心脏完全停止了跳动,等到自己反应过来,早已冲上前去,从康熙怀中抱过了那个人。
寤生看了满头大汗正在为自己施针逼毒的太医一眼,虚弱地笑了笑:“已经……没用了……呕……”话未说完,一口黑血又呕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