寤生摇摇头:“没有。山的那一边,我从来没去过。直到现在,才发现当初的自己执着这种问题很可笑。其实在哪里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无论在哪里,心里都会有另一个人陪着自己。
她的目光追随着天边的一片浮云,纤柔的手指挤入他的指缝间,微微紧了紧,感受着从他的手掌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温暖。“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放手。”她低低地道。
胤禛的手指颤动了一下,“这句话,好像应该我说才对。”
她眸色幽深,沉默不语。她不会再选择离开,她只想陪着他,直到老去——无论他是运筹帷幄的胤禛,还是坐拥江山的雍正。
她知道终有一天,他会站在最高的那座山峰上,君临天下,睥睨四海;受万人瞩目,是否也有别人想象不到的孤独?既然他不会放开她,她便也不会放手。
这世上若有一人可以免她孤苦无依、免她颠沛流离,在她年老之后一无是处之时可以不求回报的给予她最奢侈的温暖——这个人,只会是他。
“你信我?”他低声问。
她点头。
他握紧她的手,拇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她滑腻如玉的手背,声音简短低沉,却又仿佛混着一声叹息:“你放心。”
寤生有些疑惑地转过头看他:“放心什么?”
他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捂住:“我说过的话,永远不会改变。”他那双似乎能将一切光芒寂灭的深瞳中汹涌着一股暗潮,却只是一瞬间,又变成了如暗夜之海般地漆黑静穆。
她愣愣地凝视了他片刻,想要问他究竟指的是哪句话,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
时光从指缝间流过,转眼就到了除夕,寤生头几日就带着孩子回到了府里。当天去跟那拉氏请安的时候看见了年氏也在,寤生清冷的目光在她微隆的小腹上扫视而过,向她点头示意了一下算是打招呼。倒是她在看向自己的时候神色似乎有些许的不自然。
寤生刚坐下同那拉氏闲聊了两句,年氏就起身告辞了。
那拉氏握了握她的手,唇边噙着一朵柔和的笑容:“妹妹最近身体如何,后院的事儿也多,我也没能抽个空闲去园子那边看你。”
寤生微微一笑:“挺好的,最近一年都没怎么生病,胃口也比从前好多了。”
“那就好。”那拉氏迟疑了一下,才复又笑着道,“我有件事想让妹妹帮忙,不知妹妹能否赏脸。”
“什么事姐姐只管说便是,我能帮上的一定不会推辞。”
“是这样,以前这府里的事都是年妹妹给我打下手,可是最近已到了年关,事情越发多了,年妹妹又怀了身孕,需要调养身子,我就不便再麻烦她。我知妹妹是知书识数的,所以想劳烦妹妹一些时日,过了正月就好了。”
寤生沉吟片刻,笑着道:“姐姐这是看得起我,我怎会推辞。不知需要我做些什么?”
那拉氏微微松了口气,见她性格爽快也越发喜欢,解释道:“前面的账务虽然繁杂,但所幸有苏培盛帮我,倒不觉紧张;只是后院子里最近各种进出帐务的事儿多起来,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得让妹妹帮我做一下帐。妹妹若答应了,我一会儿就让人把东西给妹妹送过去,怎么做都写清楚,妹妹若有不明白的地方问我就行了。”
寤生点点头:“好的。”
那拉氏歉意地一笑:“要劳累妹妹这一个月了。”
“无妨,能为姐姐分忧我也高兴不是?”寤生回握了握她的手,语气坦然柔和。
晚上正在屋里看账本,年氏来了,不等小竹通报自己就进了里屋去。
“啪”地一声,她将一本册子丢在寤生面前。寤生诧异地抬眸看了她一眼,拿起册子打开:“这是……”
“这册子里都是府里这么多年的旧例,记录的也详细。你最近不是管事儿吗?这东西当然就不能再放在我那儿了。”年氏面色有些不善,兀自在几边的椅上坐下。
寤生将册子浏览了一遍,见上面有的地方还被用极小的楷书批注过,皆注明某几次的特殊开支情况,果然整齐详细,一目了然。按照这个记账,就能省了许多力气。寤生心中不免有些复杂。
“谢谢你。”她由衷地道。
年氏抬起下巴轻哼了一声,别开脸去。
寤生见她穿的有些单薄,便柔声说道:“天色不早,你快回去歇着吧,注意身体。”
年氏倏然转头望向她,目光冷然,眼圈也微微发红了:“为什么你每次都是这样对我?!不是赶我走就是对我不理不睬!你怎么这么冷酷无情?”说到最后声音也不禁拔高了,眼泪“哗”的一下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