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自己的经历。”
姜湖点点头,蜷起腿坐在小黑屋的门槛上:“如果我们假设别人从客观的角度告诉你的事情,都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么当时我们这边准备好谈判专家要和对方接触这件事,应该多半是真的。”
“没有计划和外援,卧底不会在这么大的事情上擅自行动,况且没有里应外合,光靠卧底也,恐怕也做不到这种地步。”沈夜熙点点头,也学着姜湖坐下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他伸平手掌,融融的阳光落在他的掌心上,微微眯起眼睛,试着把自己从凌乱的记忆里剥离出来,和姜湖一样,以一种冷静的、局外人的目光重新回顾这件事情,“他们感觉到了异动,所以才要把我们两个人从关着的地方提出来么?”
“这时候他们要么把你们放出来,借以去和警方谈判,要么杀了你们,彻底断了自己的后路,孤注一掷。”姜湖说。
沈夜熙没接茬,睁大了眼睛偏过头来看着他:“浆糊,你刚才说了一个成语!”
姜湖翻了个白眼,这么严肃紧张的气氛就被沈活驴一句话给敲破了。
沈夜熙笑起来,然后伸手搭住姜湖的肩膀,用力地拍了拍:“谢谢你。”他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却突然被姜湖看过来的那双异常清澈的眼睛看得有些赧然起来,目光在别的地方转了一圈,才最后又回到姜湖的脸上,“你在旁边的时候,我好像特别容易冷静下来。”
姜湖一怔,这时沈夜熙的突然伸出手,覆盖住姜湖那搭在膝盖上的、显得有些苍白的手指,姜湖的手明显迟疑地瑟缩了一下。气氛似乎有些说不出的暧昧,阳光从沈夜熙的指缝中漏出来,那热度似乎突然让姜湖不自在起来。
他突然发现自己读不懂沈夜熙的肢体语言了,那种带着某种试探、某种暗示的东西,一触即放,几次三番,却又让人寻不着踪迹。再一次地,沈夜熙抓着他手指的手心紧了一下,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放开了他:“你还想到了什么?”
“……所以我想那两个人应该是去处理你们的。”姜湖淡淡地说。他眼皮半敛,讶异、惶然、无措和若有所悟也在这一瞬间收了个干净,似乎他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似的。
“的确,否则不应该是只有两个人,阵容应该再宏大些。”沈夜熙笑了笑,脸上似乎隐隐闪过一缕落寞。
“他们先是找到了方谨行,但是没有立刻处理掉他,而是经过商量,把他带到了你那里。”姜湖定定神,轻咳了一声,“我能想到的,有两个原因可能性最高。第一,关方谨行的这个地方不方便动手,很可能毒贩子内部产生了什么分歧,有想要向警方妥协的,也有死不回头的。第二,就是方谨行当时情况不大好,却并没有崩溃到他们想要的程度,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保持理智的样子刺激到了他们,这些穷凶极恶的人想要在最后关头也给自己找点乐子。”
“无论怎么样,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活下去。”沈夜熙嗤笑了一声,“这并不是很困难的逻辑,可是我当时没有想到。”
“很正常,坐在太阳底下的时候,你很容易看穿对方的用意和心思,但是我说过,在那种情况下,你已经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幻觉,逻辑和认知能力受损。”姜湖用指甲轻轻地在沈夜熙手腕上划了一下,“就像这样,即使你现在闭上眼睛没看见我做了什么,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发生,不痛不痒,可是在那种情况下,如果把你的眼睛蒙上,再加上滴水的声音,你很容易就会相信自己的手腕被割开了。”
沈夜熙知道这个着名的案例,他只是低下头,呆呆地看着自己腕子上留下的清浅的白印。
“你在极限环境下的心理状态,就像是个空白的刻录机,四天没有得到任何信息交流的后果,是你会极容易受到对方言语、甚至肢体语言的影响,甚至你会顺着他的逻辑走,自动地为他的话寻找理由,你会清楚得记得当时每个人说的每个字,每个人的每个动作。”
沈夜熙立刻反应过来:“那谨行……”
“我想他当时的状态应该和你差不多,从他的伤痕来看,他可能还要差一些,”姜湖说,他的眉间轻轻地皱了一下,“可是有一个地方我会觉得非常的奇怪,你知道,受暗示影响的人,有些类似于被催眠,就像我们平时说的那种鬼迷了心眼的那种……”
“鬼迷了心窍。”沈夜熙下意识地纠正。
“嗯,差不多。”姜湖没在意,接着说,“所以他对自己所要做的事情,比一般人还要深信不疑,甚至不会挣扎,不会找什么理由,只是一门心思地要去达成某个目标……”
姜湖突然住口不说了,因为沈夜熙的表情随着他的话越变越难看。
姜湖顿了顿:“我只是推断,没有依据。”
沈夜熙没言语,半晌,才轻轻地从嗓子里挤出一声:“我知道……”
“我只是……”
姜湖张张嘴,话音轻飘飘地遛出来,却没了着落。他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即使只是推断,即使只有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即使……
沈夜熙也受不了这个“万分之一”。
那时方谨行在暗室中濒临崩溃,他甚至用自己的头去撞墙,为了那么一点点的声音,为了遮盖住铺天盖地而来的幻觉、幻听。
他的幻觉会是些什么呢?也许是自己的朋友在另一个地方失声惨叫的动静,也许是毒贩子扭曲狰狞的脸,也许是各种漆黑中的、恐怖的刑具……也许只是恍惚间,觉得不停地有人往他的头底下塞东西,黑暗中像是有什么生物一样……
姜湖想,如果不是万分恐惧,那样一个在队友们的描述中风趣幽默又冷静自持的人,是绝对不会用自己的头去撞、用指甲去抓那封上铁板的墙壁的。
然后那天,他从自己的黑屋子里被人提出来,一路带到沈夜熙那里,突然见到那要把他眼睛也刺瞎了的光,听到震耳欲聋地人说话的声音,他听到他们尖利的大笑,他们对他说只有一个人能够活下去,只有一个人能够继续看见明天的太阳。
几乎失去了认知能力思考能力甚至感官都麻木的人,立刻就接受了这一句话。
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
然后他被推推搡搡地扔进了另一个屋子,金属的碰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把小小的刀子被丢在地上,他们俯视着他,用一种戏谑、疯狂、贪婪、变态的眼神。他抬起头,用模糊的视线努力辨认着那倒在墙角的另一个人。
他那走路像风一样,说一不二,好像有他顶着的时候,连天都塌不下来的队长。那么消瘦,双目无神地缩在角落里,甚至看向他的视线里有那么一丝让人绝望的凝滞。
他想,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当沈队凑到他耳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惊喜地发现对方还是有理智的,可是这理智太冒险了。这时候的方谨行失去了他的判断力,他只知道沈队又一次想冒险,像他们被抓的时候那样,因为这男人骨子里就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东西,可是……
只有一个能活下去。无论怎么样,这就是结果。
他没有能深入思考,为什么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只知道,这就是个事实,这就是真理。他……还是沈夜熙。
可是沈队决定的事情向来九头牛拉不回来,所以他危机中想出一个馊主意,他凶狠地扑向对方,用刀子刺向他,杀气腾腾的。却没想到沈队像是呆住了一样,任由他动手,甚至用那种悲伤的目光看着他,放弃了抵抗。
多年的战友,深刻地了解对方,方谨行几乎脱口就说出能最大限度激怒沈夜熙的话,然后他做到了……可是即使这样,沈队也没有半分想要他死的意思。方谨行那一瞬间几乎热泪盈眶,为了他没看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