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南柯没打招呼,找到一扇没关严的窗直接翻了进去。
屋里静悄悄的,东西不多,比起他们昨天调查时去的那些人家,堪称家徒四壁。
用发白的布帘子遮挡的卧室里,妇人满面忧愁睡得正熟,身边是同样熟睡的她幼小的孩子。
南柯放下心来。
和盗窃事件无关就好。
但时隔几日再次相见,这孩子愈发形销骨立,原本只在手背才能看见的黑色毛发,也蔓延到了脸上。
毫无疑问,祟神仍在他体内肆虐着。
但按祟神病的潜伏期,现在早已经超过七天了。
难道是这些非人的变化吊住了他的命么?
南柯轻轻碰了碰他的脸,毛茸茸的触感像是某种小动物。
兴许是毛尖神经敏感,小男孩一下子惊醒,怪异的眼在幽微的光线里戳出两个黑漆漆的破洞,直勾勾地盯着南柯。
“嘘。”南柯一手拍抚着他,另一手抬起,食指比在唇上,“继续睡吧,做个好梦,你会好起来的。”
小男孩神色放缓,低弱地呻吟一声,又慢慢合上了眼睛。
南柯轻手轻脚起身出去,散兵站在门口,把刚才的一切尽收眼底,直到离开屋子,才神色警觉地问:“会好起来是什么意思?”
“出尔反尔的是他母亲,就算是连坐,他受的苦也足够多了,”南柯双手背在身后,右手握住左手的腕骨,那里的伤疤早已脱落,平坦光滑,“而且,第一次有人越过了祟神病的第七天没有发作,这不是个好机会吗?”
不曾血脉相连的兄长。
命运使然,无缘相伴到最后的踏鞴砂的家人。
南柯永远不会忘记大家共同的愿望。
南柯说这话的时候唇角弯弯,是真心实意为此感到欢喜。
明明应该即刻打消她痴人说梦的想法,阻止她犯傻。
她纯粹到天真的笑意里,却带着难以言说的夺目。
“如果你胆敢为此去死,”散兵沉声威胁,“就别怪我把这小子的尸首倒吊在神像上。”
南柯想象那个画面,不由浑身一凛。
“我会注意的,”她忌惮地皱紧眉头,“一不小心死掉,再回来要很久吧,不会再让你等那么久的。”
散兵脸色霎时一变:“谁说我要等你了?”
在镇守之森死掉的时候,散兵确实没有留在原地等她。
想到这里,南柯迈不动步子了,抿了下嘴唇,望向他问:“不等吗?”
浓浓的失落,底下的期盼微弱得宛如细小流星,若隐若现,放着不管,马上就会熄灭似的。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散兵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当年在镇守之森,”半晌,他语气生硬,隐约质问,“我可是足足从春天等到了秋天,分明是你没回来。”
南柯一怔。
“当年”吗?
在她这里,那些才只是发生在不久之前的事而已。
“我不知道鸣神大社有神像,”意识到和散兵度过的时间不一致,南柯气弱地捏紧了手腕,低头盯脚尖的石子,“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快三年了。”
这件事只要提起,就意味着双方的失信。
所以不管南柯还是散兵,都不自觉地回避了这个话题。
南柯也觉得不好受,带上几分怨怼,接着说,“你还不是……在我来找你之前就离开了。”
“……说得我知道似的。”
一字一字按捺着莫名的怒气,南柯侧头,散兵单手压着斗笠,整张脸都笼罩在阴影下,露出的指节微微用力泛出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