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窗帘后暗昧的灯火,一直亮到第一缕曙光擦过屋顶,被明亮的天色抹淡。
耳鬓厮磨不知何时安静下来了。
只剩窸窸窣窣,谁人起身的声响。
门扇轻声打开,又安静合拢。
刚刚餍足的少年神情犹为放松,整理着仪容走出旅馆,不紧不慢绕进后街。
经过一道转角,散兵停步,冷紫的瞳孔映着初阳,噙着玩味,注视不声不响站在旅馆墙影中,长达半夜之久的人。
“听够了没?”散兵冷笑。
流浪者的脸庞隐在斗笠下,有些生硬地慢慢转动脑袋,看向散兵。
散兵一步步踏进墙影,向他走来,猛然扬手。
流浪者下意识低头闭眼。
预料之中的暴行并没有落下,只有脑侧的矮墙发出一声被重击的沉闷声响,藉由震动的墙体导入流浪者的后背,迅速地隐去。
流浪者蹙眉睁眼,看向逼近到呼吸距离,神色冷酷的散兵。
“不跑么?”
“怕我把这东西给南柯看,让她知道你的手段有多下作?”
流浪者转动脑袋,瞥见被散兵一掌拍在墙面,受困于虎口两眼懵圈的兰巴里斯。
流浪者动了动嘴唇,目光再次落到散兵的脸上时,已然恢复了不动声色:“南柯看不到兰那罗。”
散兵吸气,压抑心底的怒火,逼问:“谁教你做这种事的?!”
这只兰那罗。
在他和南柯进门后不久,就从窗外爬进来,又藏在床底下。
“一路尾随我们到酒馆,还跟踪到这里,”散兵恶狠狠的表情像要吃人,“我记得你对她自称跟着僧侣修行?就学到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我没有欺骗南柯,跟着僧侣修行是真的,”流浪者微抿下唇,声音冷静,“只不过,这五百年,我也不只是在修行而已。”
五百年。
在这荒唐的人世。
谁能够干干净净地进去,清清白白地出来?
散兵嗤笑:“真该叫她亲眼来看看,你这家伙,究竟是怎样在辜负她给的未来!”
流浪者并不理解散兵的话和怒火。
他只是凝视着近处的这双眼眸,凝视其中倒映着的,和自己面前分毫不差的另一张昳丽脸孔——他自己的脸孔。
被瞳色染上雪冷般的紫青,写着连他自己都不太明白的情绪。
分不清是他的心情,还是面前这个人的。
“南柯说,你是她的恋人,”流浪者静了静,直视散兵,问出盘旋在心间整整一夜毫不停歇,却始终郁结不得解的问题,“你明明连人都不是,为什么可以做她的恋人?”
“关你什么事?”散兵拒绝回答。
“因为我们明明是一样的,”流浪者不依不饶,“出自同一个人的手中,从外表到体温,就连思念着的也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你可以留在她身边,我就不可以?”
“你在嫉妒。”散兵笃定道。
“我不嫉妒,”流浪者否认,“我只是想要和南柯在一起。”
散兵审视流浪者的眼,逐渐挑起眉来。
分明充满不甘。
好笑的是,其中感情却相当赤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