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敏依长的很像,尤其是眼睛,敏依的眼睛很美,她笑得时候眼睛也会跟着笑,弯弯的,像天上的新月……”他痛苦地低下头,声音哽咽。
我有些无措的抚上他的脊背:“皇上,逝去的人都希望所爱的人能够开心的活着,所以请不要再悲伤了!”
“叶儿,你母亲……她恨不恨我?”
“恨……但是……她不后悔……”
我出了帐殿,仰望夜空,帐外,是风景、月光、微微颤栗的空气、游荡的思绪、孤独的灵魂;帐内,是哀伤的老人,权力的悲凉,对逝者的追忆……
我起步离开那个明皇的帐篷,刚走到网城,迎面闪出一个人影,猛地把我抱入怀中。我闭起双眼,感受着他带来的温暖。
“不要这样对我!”他无助地吻向我的嘴唇。我木然地站着,既不拒绝也不回应。
“夜,对不起!”他额头抵着我的,我看着他淡淡的说道:“不用说对不起,你没有错,我也不是生你气,我只是讨厌我自己,明知道得不到,却偏要去嫉妒。”
他紧紧地搂着我,似乎想将我揉入他的骨,他的血:“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狂乱地吻着我,像是陈述着某个誓言,我收紧双臂,拥住他宽阔的脊背。
我与他坐在隐蔽的一角,他揽着我的肩让我靠在他的胸膛,我指着远处那明黄的帐篷对他说道:“胤祥,原来我的母亲叫敏依。敏依,好温柔的名字。”他转过脸吻着我的脸颊,又将我搂紧几分。
忽然,一个人影缓缓向帐殿逼近,他的脚步有些犹豫,每走一步似乎都在下着决心。我和胤祥相视一眼,警惕地看着他的举动,他走到帐殿外,左右环顾了许久,然后小心翼翼的拔出匕首。我紧张地掐紧胤祥的手臂,惊恐的看着那一幕,胤祥蹙起眉头,不置信地看着那个人影,在他划开帐壁的霎那,胤祥的嘴角竟扬起一丝诡异的微笑。
清晨,康熙便起驾回了热河行宫,宫女和嬷嬷们将泪水洒了一路。此时已是深秋,我坐在马上莫名地感到一阵阵寒意。
深夜,文武百官被招至烟波至爽殿,我跪于众官员之中,不时看着殿前一溜排的阿哥们,他们皆被铁链缚了双手,跪在冰冷的石阶上。康熙从太子开始一个个数落他们的过失,说道伤心处时不免老泪纵横。
康熙仰天长叹:“我朝祖宗如此英武,不想我却生出许多犬子。一个比一个闹得不象话。真是国君易为, 家主难当。”说完捶胸顿挫,李德全见了忙上前安抚。
“更有异者,伊每夜逼近布城裂缝向内窥视,令朕未卜今日被鸩,明日遇害,昼夜戒慎不宁,似此之人,岂可付以祖宗弘业!”我心口一紧,他知道了?难道是胤祥?我向着胤祥的方向看去,他低着头,看不见表情。为什么胤祥要去告密?我只知道他一向是跟着胤禛的,但对太子却从未有过恶意,难道是胤禛让他做的?我又转向胤禛,此时他和其他阿哥皆惊恐地抬起头,瞪大了双眼。我的脑中乱了起来,他不知道?胤禛他不知道!那为何胤祥要这么做?
这时康熙突然扑到在地上,场面顿时混乱起来,八阿哥冲到前面跪倒在康熙身边,其他阿哥也纷纷围了上来,大臣们一个个都将头压的更低,殿前康熙与众阿哥哭成一片。太子却被孤单地撇在一处,狼狈地垂着头。
“李德全,拿诏书!”康熙颓然地站起身,伸出手臂,李德全颤巍巍地递上诏书,我的心狂跳着,震着心房微微疼痛。难道……
“上召诸王、大臣、侍卫,文武官员等齐集行宫前,命皇太子胤礽跪。上垂涕谕曰:朕承太祖、太宗、世祖弘业四十八年,于兹兢兢业业,体恤臣工,惠养百姓,维以治安天下,为务令观。胤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暴戾淫乱,难出诸口。朕包容二十年矣。乃其恶愈张,戮辱在廷诸王、贝勒、大臣、官员。专擅威权,鸠聚党羽。窥伺朕躬起居、动作,无不探听。朕思国为一主,胤礽何得将诸王、贝勒、大臣,官员任意凌辱,恣行捶打耶。如平郡王纳尔素、贝勒海善公普奇俱被伊殴打,大臣官员以及兵丁鲜不遭其荼毒。朕巡幸陕西、江南浙江等处,或住庐舍,或御舟航,未敢跬步妄出,未敢一事扰民。乃胤礽同伊属下人等恣行乖戾,无所不至,令朕难于启齿,又遣使邀截外藩入贡之人将进御马匹,任意攘取,以至蒙古俱不心服。种种恶端不可枚举。朕尚冀其悔过自新,故隐忍优容至于今日。又朕知胤礽赋性奢侈,着伊|乳母之夫凌普为内务府总管,俾伊便于取用。孰意凌普更为贪婪,致使包衣下人无不怨恨。朕自胤礽幼时,谆谆教训,凡所用物皆系庶民脂膏应从节俭。乃不遵朕言,穷奢极欲,逞其凶恶另更滋甚。有将朕诸子遗类之势,十八阿哥患病,聚皆以朕年高,无不为朕忧虑。伊系亲兄毫无友爱之意,因朕加责,让伊反忿然发怒。更可恶者,伊每夜逼近布城裂缝向内窥视。从前索额图助伊潜谋大事,朕悉知其情,将索额图处死,今胤礽欲为索额图复仇,结成党羽,令朕未卜今日被鸩明日遇害,书夜戒甚不宁,似此之人宣可以付祖宗弘业。且胤礽生而克母,此等之人古称不孝。朕即位以来,诸事节俭,身御敝褥,足用布靴。胤礽所用一切远过于朕,伊犹以为不足,恣取国帑,干预政事,必致败壤我国家,戕贼我万民而后已。若以此不孝不仁之人为君,其如祖业何谕。 太祖,太宗,世祖之缔造勤劳与朕治平之天下,断不可以付此人矣。回京昭告于天地、宗庙,将胤礽废斥。”
我心口一沉,紧紧攥起拳头,来了,一切才刚开始……
我和众臣退下的时候,阿哥们还在青石台阶上跪着,各自怀着心事,我发觉康熙看胤祥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但也容不得我多想。回去后,我一夜无眠,清晨胤禛派人来告诉我,胤祥和太子都被圈禁了。
“他被关在哪?”我低着头,隔了半晌才对胤禛问出这句话。
“你不能去,这是杀头的罪!”
“他这么做是不是你指示的?”我抬起头,直视他的双眼,他原本清亮的眼睛此时布满血丝,看来也是一夜未睡。
“不是!”他从齿缝里吐出这两个字,眼里闪过一丝悲凉。
“我要去见他,死也要去……”
入夜,我翻上墙头,轻松避过几队巡逻的士兵,终于来到二人的禁所,我攀到屋檐上,掀开瓦片向下看去,太子正蜷在软榻上抽泣着,嘴里不住地喊着额娘。我心中狠狠地将他咒骂一番,拿过几片碎瓦丢进屋里。他顿时警觉起来,有些慌张地站起身向上望去,我将手中的纸团丢向他,转身飞快地离去。
我算计着那件不大的屋子应该关着胤祥,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先上了屋檐,当我正要掀开瓦片时,屋里突然爆出一阵吼声:“皇阿玛,难道儿臣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您觉得还不够吗?”我手腕一抖,瓦片从房檐上滚落下来。
“谁?”院墙外传来侍卫的脚步声,我咬咬牙,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你放心,如果只是告密,他不会被圈禁太久的。”胤禛看着缩在软榻上的我,有些担忧地说着。回京这几日,我几乎没吃下几口饭,博硕急得整日在门口乱转,连一向清冷的胤禛看着日渐憔悴的我也试着说些安慰的话。
“胤禛,你想皇上是不是后悔了?”我看着他,眼神有些空洞。“如果他不是后悔废太子,那么就不会迁怒胤祥!胤禛,你早就猜到了对不对?所以你才会让我给太子送去那个纸团!好一个一箭双雕的计策,胤禛,你太可怕了!”
没几日,紫禁城开始沸沸扬扬的传着一个惊人的消息:太子疯了!
两日后,康熙帝在畅春园召集众臣,商议选储之事。上殿面圣前,胤禛特意拉住我说了一句:“不可多言!”
那日朝堂上可谓风云变幻,八阿哥竟被众大臣保举为皇太子,其实自明珠与索额图事件以来,结党营私一直是康熙最为忌讳的事,八阿哥这次的举动正好摸上了康熙的底线。此次选储名为举贤实则试探,康熙的心思不可谓不重。八阿哥被罢了爵位,十四也因此受了牵连,只有胤禛波澜不惊,似乎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又过了几日皇三子胤祉检举大阿哥魇镇二阿哥,康熙听闻暴怒,遂将大阿哥一同圈禁。
“你总算得尝所愿了!大阿哥、八阿哥皆大势已去,二阿哥就算被再立,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现在没人和你争了!”我冷笑着看他,这样一个人日后会成为我的对手吗?我不敢想。
“你是我的人,为何要这样说?”他靠在太师椅上,得意地喝着手中的茶。
“让我来猜猜那个纸团上写得什么?‘装疯’对吧!从皇上圈禁胤祥那一刻起,你就猜到太子废不了,让他装疯,是因为你早就在大阿哥府上埋了眼线,他魇镇太子的事也是你派人透露给三阿哥的。至于八阿哥,他笼络人心已久,这个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而他输就输在他不如你这般吃透皇上的心思!你这一箭双雕之计将两个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人选都除去了,对此我真是佩服,但我还要问一句,胤祥真的不是你指使的吗?”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缓缓说道:“不是!”
我转身欲走,他出声叫住了我:“胤祥就快回来了,你安心等着吧!”
“瞧你,将自己折腾的这么憔悴,看上去比我都老了!”我抚摸着胤祥的脸颊,看着他杂乱的胡渣,心生不舍。
他捉住我的手指贪婪的吻着我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