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顾怀琛便随孟天长离开了繁都。
这样的故事,顾宪相信了,顾府所有人都相信了,可是顾怀琛一直不信,他对容遇,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好的直觉。也许是因为容遇太聪明了,总能得顾府众人的欢心,在这样的大家庭中做到游刃有余谈何容易?
尤其是他游历回来重回顾府之后,更清楚地认识到,容遇这个人,远远不止别人所看到的那些……
容遇反而一脸的疑惑,笑道:“怀琛兄太过敏感了,我不是容遇,那我又是谁?”
这时,忽然听闻宴会厅里一阵喧哗,不知发生了何事。
容青匆匆赶至,看着容遇欲言又止的样子,容遇挑挑眉,说道:
“有话就说。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顾学士刚才应允了兵部左司马曹大人家二公子与顾六小姐的婚事。”
顾怀琛温和带笑的表情终于现出了一丝裂痕,嘴角深抿,眼内闪过一丝怒意,再也演不出那一派云淡风轻。
容遇眸光一冷,笑意不达眼内,说:
“托怀琛兄的福,顾府又要办喜事了!”
“这最好是你的真心话!”怀琛对上他的视线,这时江南过来说是晚宴结束了,他离开前对容遇说:
“若你真是我的表弟,便请多为顾府设想,收敛一下你的野心!”
容遇不以为然地浅笑着目送他离开。
走到驸马府门口,“这消息是真的?”容遇问。
容青把缰绳交到他手上。
“千真万确,今日凌晨发生的突袭,西戎集结十万大军进攻莫北关。莫北关的线人飞鸽传回的消息,另外,已经有流民涌向渝州。”
“西戎族再次犯边,莫北关的防线一向稳固,这次他们敢大张旗鼓地进犯,想必是做好了准备,容青,告诉下面的人,连夜把城中的粮食尽数购入,通知陵州的粮商加紧派出运粮船。另外,回书莫北关那边的人,慎守待命,切勿轻举妄动,朝廷可能会趁此机会将莫北关的兵权进行移交转接。”容遇上了马,对容青说:
“你马上去跟三皇子禀报此事,至于朝廷如何发兵,相信明日早朝,就会有消息传出。”
“公子,你现在要回焚玉山庄吗?”
容遇沉吟片刻,然后扬鞭疾驰而去。
他要去哪里?他想,不知那个固执倔强得有如野马般的女子,会躲到哪里去舔自己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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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顾千云撕破的一截衣袖早被她顺手扯去,露出白如脂玉的手臂牵着马缰随意地走在长安大街上。长安大街今夜同样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因着皇家盛事到处是一片火树银花人声喧闹。
街上有卖艺的,会喷火,会表演杂技,还会心口碎大石。流芳终于知道穿越前电视上的那些跑龙套的其实在传达一种历史的真实,那就是,她现在所见的是货真价实的大条麻石,正压在那个一身横肉的汉子身上。
流芳瞪大了眼睛看了半晌,怎么看也看不到麻石上有备好的裂痕,那一锤子下去,她都有些心惊肉跳了,赶忙扔了些碎银子,就走开了。
也有卖小吃的,卖簪子耳环那些女儿家东西的,摊主吆喝着争抢生意,招呼着流芳过来看,但是她身旁的黑骏马险些就把人家的摊位给踢到,她只得用力把马拉开,抬头便看到那卖面谱的摊档。
她怔了怔,走过去拿起了同样一个米勒童子的面谱戴在脸上,透过那圆圆的眼洞望出去,街上的繁荣热闹似乎静止了——今夜没有人舞龙,也没有人惊马,更没有人救人后冷着脸拖起她的手就走。
如果那夜,他没有带她来长安街,她没有扔下他去买面谱,他没有救惊马上的人,那么一切的一切,是否会不同?
她摘下面谱,满心的酸楚。
付了银子,拿了面谱,牵了马,游荡到一家小酒馆,想要坐下歇息,小二却告之要打烊了,无奈,只得提了一小瓶酒,牵着马,继续游荡。
她的怀里,还揣着她所有的身家性命白银二千两。刚才的碎银子,是她把自己头上耳上的玉器金饰当掉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