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芳的心仿佛被什么碾过一般,又酸又痛。她侧身望着容遇说: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我和你,其实什么也没有开始过,你还是那个风流少年,我还是那个懵懂少女,容遇,明日之后,等你的伤养好了一些,我会想办法送你回繁都……”
“因为没有开始,所以,”他喃喃地说,“也不会有结束。如果我能知道是从何时何地开始的,阿醺,依我的本性,又怎么会不迷途知返?”
她挣开他的手,淡淡然地说:“若真是在乎,又怎会离开两年?容遇,你的心,深如大海,叫我如何丈量?我一无风情,二无姿色,这话言犹在耳,你……”
“她,不是你。那个阿醺,是我表妹;而你,不是。那个阿醺,她喜欢我而我不喜欢她;而你,不喜欢我而我无法悬崖勒马。顾流芳,想不到容遇也有犯贱的一天吧!”他自嘲的笑笑,却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她的心一动,有什么在心底浓浓地化了开来,但是本着平日对着容遇的行为本性的警惕,她还是硬起心肠说:
“如果这是告白,是不是已经太晚了?”现在的他自顾不暇,哪有余力把她带走?
他忽然侧起身,黑眸定定地望着她,仿佛想要看进她的心里去。
“如果,今夜来的是顾怀琛,你也会这样否定他吗?”
听他提起这个遥远的名字,她的脸色没由来的一变,仿佛旧日的疮疤重新被人揭起,她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你不用提醒我,我知道自己是谁。倒是你,请不要一直这么强人所难,不喜欢的时候如弃敝履,喜欢的时候强取豪夺,爱情是需要平等和尊重的,或许,你从来都不知道!”
“阿醺,”他伸出手臂拢她入怀内,“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告诉我,你要跟我走还是要嫁给百里煜?我只求一个答案,不强求爱情。”
“容遇,你知道吗?你最可贵的,就是你的那点骄傲。”流芳没有拒绝他的拥抱,反而大胆地伸出手臂紧紧地揽着他的肩,带着些伤感对他说: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没有了我,你还是容遇。这陵州,我是逃不出去了,但是我能让你逃出去。过两日我说要去南山寺上香,我就能够把你带出去。外面天高海阔,你会活得很自由,而我,你放心好了,韩王妃定必衣食无忧。”
“你还是选了百里煜,你不后悔?”他沉声问。
“我的爱情从来没有开花结果,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她自嘲地笑笑。
“阿醺,我不好吗?”
“你很好,可惜,时间不对。”是的,时间不对。若他没有受伤,若她没有在韩王府住下,若他在生查子时就对她言明一切,她会想都不想就随他离开。可是如今,看似守卫宽松的韩王府其实处处伏机,否则今夜府卫的反应就不会如此迅速。
“如果你不想嫁给百里煜,你现在还有机会。”他仍不依不饶。
她摇摇头,望着他说:“不,我愿意嫁给百里煜。”她等待着他尖刻的讽刺或是冷漠的愤怒,可是没有,他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怪异神色,随后在她额上烙下一吻,低声说:
“如你所愿。”
流芳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沉沉睡去的,只知道一觉醒来时天已大亮,丫鬟仆妇推门鱼贯而入,何嬷嬷把她的喜服凤冠都准备好了。反而是她,怔怔然地看着自己的床铺发呆,容遇早已不见,任何的痕迹都没有留下,仿佛从没出现过一般。
何嬷嬷见她一副失神的样子,和蝶飞一起动手给她洗脸,何嬷嬷一边念叨着说:“姑娘,大喜的日子,可别如此失魂落魄啊……”
大喜的日子?流芳一惊,急急抓住蝶飞的手,“王爷不是遇刺受伤了么?怎么婚期不往后推迟?”
“王爷说定好的良辰吉日就不要改了,只是受了轻伤,还能支持过去。”
流芳一听,如坠冰天雪地。昨夜言之凿凿地说要嫁给百里煜,只不过是为了让容遇死了带走她的那份心。而现在容遇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却马上要嫁给百里煜了!
顾流芳,你真是长了一张乌鸦嘴,怎么就那么信誓旦旦地说要嫁给那个吸血鬼呢?!
流芳三魂不见了七魄,像行尸走肉般任凭何嬷嬷她们摆弄。她曾悄悄问过蝶飞有没有听见别馆那间屋子里有不正常的响声,蝶飞以为她担心婚礼的事,回答都是没有。
容遇,受了伤还能跑去哪里?
大红喜帕盖到头上,她木然地被带往韩王府。外界的喧闹声道喜声她充耳不闻,头上的凤冠压得她几欲落泪。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就是这样了吗?没有那狗血的心上人来抢亲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老旧戏码,只有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婚典仪式的结束,流芳悲哀地想,自己终是逃不过……
忽然,几声鸡啼入耳。
鸡啼入耳?!
这几声鸡啼仿如平地闷雷在流芳耳边炸响,她整个人都被震了一震,她钉住脚步凝立不动,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急切地说:
“王妃,进洞房了。”
流芳一把扯下自己头上的大红盖头,一下子看清楚了自己身前的“新郎”——一只毛色发亮锦羽斑斓鸡冠高耸的大公鸡!
可笑的是,公鸡的身上还绑着大红礼带。
满堂宾客一时无语,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自己把盖头摘下的王妃。流芳回头看着上座一脸尴尬的老韩王,再看看这公鸡,旁边的喜娘焦急的说: